柯巧實驗室的門無聲滑關,將外界的喧囂徹底隔絕。
室內只有各種精密儀器發出的微弱嗡鳴和指示燈幽藍的光芒。
柯巧打了個響指,實驗室中央的全息投影儀亮起,迅速構建出羅浮仙舟的微縮模型,重點標注了長樂天案發區域、工造司以及流駿的巡邏路線。
“情況是這樣的…”柯巧言簡意賅,將羅季遇襲假死)、現場冷卻液證據、牆壁劃痕的物理矛盾、以及流駿被栽贓的困境快速講述了一遍。
他略去了自己如何制造假死現場和截留真人的細節,只說是用了一種特殊手段保護了羅季並制造了假象。
“……所以,目前的情況是,一個自稱‘阿浮’的前工造司成員,與猩紅騎士團有染,正在通過一系列精心策劃的謀殺案栽贓流駿。
他的目的就是污染流駿,至少目前我的猜想就是這樣,但手段極其刁鑽,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干擾或偽造數據記錄。”柯巧總結道,目光掃過眾人。
羅季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面包都忘了吃,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臉後怕︰
“所…所以我不是在做夢?我真的差點死了?不對…是已經‘死’過一次了?”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巡邏時突然眼前一黑。
丹恆抱著手臂,眉頭緊鎖︰“能對仙舟人造成一擊必殺,並完美偽造證據…這個阿浮不簡單。
你現在計劃是?”
“將計就計。”柯巧手指一點,投影畫面變成了一張關系網,流駿被置于中心,被“懷疑”和“證據”包圍
“我們對外維持對流駿的懷疑,甚至制造內部矛盾的假象。
讓阿浮以為他的計劃雖然遇到了點小波折指物理矛盾),但整體仍在順利進行。這樣,他才會進行下一步,才會露出更多馬腳。”
他看向羅季︰“而羅季小哥,你是最關鍵的一環。
你現在‘已死亡’,這是阿浮認知中的既定事實。所以你必須暫時留在這里,絕不能暴露。你是我們未來揭穿他謊言、證明流駿清白的活證據。”
羅季雖然還有點懵,但軍人的本能讓他立刻挺直了腰板︰“我明白!柯巧先生,我會配合的!需要我做什麼盡管吩咐!”
帕姆列車長的小腦袋努力消化著這些信息,最後嚴肅地點點頭︰“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幫助羅浮,抓住壞蛋,保護那個叫流駿的孩子,對嗎帕?”
“沒錯,帕姆列車長。”柯巧蹲下身,平視著帕姆,“而且,可能需要列車幫一個大忙。”
“是什麼帕?只要不違反星際和平公約,列車組一定會幫忙的帕!”帕姆握緊了小爪子。
“暫時不需要列車直接介入戰斗。”柯巧笑了笑,“只需要提供一個‘安全屋’,讓羅季小哥在這里安心住下。
另外,丹恆,”他看向丹恆,“我需要借助你對能量感知的敏銳度。
阿浮的行動很可能伴隨著特殊的空間或能量波動,我希望你能協助監控羅浮的能量環境,尤其是案發區域附近,看看能否捕捉到異常的、與工造司常規技術不同的能量 。”
丹恆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可以。智庫中有大量能量模式的記錄,進行比對分析並不難。我會留意任何異常波動。”
“嗯”柯巧松了口氣,有列車組作為後援,他的計劃無疑更加穩妥。
就在這時,柯巧的私人終端輕微震動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一條來自常光的加密信息,內容只有簡短的一句︰
【冷卻液源頭追溯受阻,記錄有被高階權限干預的痕跡。疑點加重。】
柯巧眼神一凜。
阿浮果然在工造司內部也有布置,或者他本身就擁有某些不為人知的高權限。
他抬起頭,對實驗室里的眾人說道︰“魚餌已經撒下,魚兒開始試探了。我們按計劃行事。
丹恆,能量監控就拜托你了。帕姆列車長,羅季小哥就交給您照顧了。”
他又看向羅季︰“委屈你先在這里待幾天,就當放假了。”
安排妥當後,柯巧再次通過傳送門返回羅浮。
戲台已經搭好,演員均已就位,他這位總導演,需要緊緊盯著那位尚未完全登台的主角了。
而與此同時,在工造司某個陰暗的角落,阿浮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常光調查權限再次被提升”和“流駿活動範圍被進一步限制”的內部通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得意的笑容。
.........
羅浮的局勢在表面平靜下暗流涌動。
官方對外維持著緊張但有序的調查態勢,對內,關于流駿的爭議在柯巧的“引導”下似乎愈演愈烈。
常光追查冷卻液源頭的行動果然遇到了無形的阻礙,每次快要觸及關鍵批次或人員時,總會遇到權限不足或記錄“恰好”丟失的情況,這反而更加印證了背後有人作祟。
彥卿幾次想去找流駿問個明白,都被對方更加冰冷的回避和“請遵守調查紀律”的官方辭令擋了回來,這讓少年劍首的心情愈發沉悶。
星和三月七則努力扮演著既關心朋友又不得不懷疑的糾結角色,時不時在公開場合為流駿辯護幾句,又很快被更“理性”的聲音壓下去。
這一切,都通過某種隱秘的渠道,或多或少地落在了阿浮的眼中。他如同一個欣賞自己杰作的畫家,對這幅“猜疑與分裂”的畫卷頗為滿意。
“是時候了…”陰影中,阿浮擦拭著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刃,刃身上似乎有暗紅色的紋路在流動,“該讓‘馬’出場了。棋局,需要更激烈一些。”
他的下一個目標,是一位資深的雲騎軍教頭,名叫鐵岳。
此人性格剛直,資歷頗深,在軍中頗有威望,象征棋盤上靈活而有力的“馬”。
時間︰仙舟標準時,子時初晚上11點)。
地點︰司辰宮附近的一條僻靜棧道。鐵岳教頭有夜間獨自練拳的習慣。
阿浮的行動更加謹慎。他利用對工造司系統的了解,提前干擾了附近幾個非關鍵監控節點的運行,制造了一個更短暫的盲區。
過程幾乎與第一次如出一轍。潛伏、暴起、那柄奇特的短刃直取要害!
然而,就在短刃即將刺入鐵岳教頭後心的剎那——
阿浮眼前的景象再次發生了那種極其短暫、幾乎無法察覺的扭曲和重影!就好像信號不良的屏幕閃爍了一下。
在他的感知和記憶里,他的短刃精準地沒入了目標的身體,感受到了熟悉的阻力與生命流逝的觸感。
他迅速抽刃,隱匿,撤離,一切行雲流水,沒有留下任何他認為的)實質性的物理證據。
他甚至“看到”了鐵岳教頭踉蹌倒地、失去生息的畫面。
但他“看不到”的是,在同一瞬間,真正的鐵岳教頭只覺得後頸一痛,仿佛被什麼蟲子叮咬了一下,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
而在阿浮的短刃真正觸及的空氣中,一個由能量構成的、與鐵岳教頭一模一樣的“替身”如同泡沫般破碎消散,模擬出被擊中的效果,甚至連一絲能量漣漪都被完美控制著沒有外溢。
柯巧實驗室的傳送門再次悄無聲息地開啟,昏迷的鐵岳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接引進去。
阿浮滿意地離開,為自己再次完美復刻了“杰作”而得意。
他卻不知道,他大腦中關于“成功擊殺”的記憶,如同被寫入的固定程序,覆蓋了真實的感知。
這就是柯巧“記憶權能”的可怕之處——它篡改的不是現實,而是你對現實的認知。
第二天,鐵岳教頭的“死訊”震驚了雲騎軍。一位資深教頭遇害,性質遠比新兵遇害更為嚴重。
恐慌和憤怒的情緒開始蔓延。
而也正是在這次案件的調查中,常光和技術人員發現了更加“致命”的證據!
在調取備份服務器的數據時,他們發現了一段極其短暫的、異常的移動記錄,時間點就在案發前後!
記錄顯示流駿的坐標曾有過一次微小的、快速的偏移,恰好能覆蓋從能源補給點到案發現棧道的路徑!
然而,當技術人員去核對數據時,卻發現了矛盾!
在流駿的記錄儀中,相應時間點的記錄完全靜止,沒有任何移動信號,與服務器記錄出現了無法解釋的差異!
更令人震驚的是,在備份服務器的訪問日志里,竟然發現了一條屬于流駿身份認證密鑰的訪問記錄!
時間就在案發後不久,操作內容是——試圖刪除和修改本段數據記錄,但未能完全成功因為高階備份鎖定了核心數據)!
這條記錄,簡直就像是流駿作案後,試圖返回工造司篡改數據毀滅證據,卻因為權限不足而留下了馬腳!
“鐵證如山!”無數人得出了這個結論。
就連一直堅持程序的常光,看著這幾乎無法辯駁的證據鏈,臉色也變得更加陰沉。
物理矛盾或許還能用巧合解釋,但這種直接的數據層面的“自爆”行為,幾乎坐實了嫌疑!
流駿的處境瞬間急轉直下。
之前還是“配合調查”,現在幾乎已經被視為“極度危險分子”,被嚴密的雲騎軍小隊看守起來,隔離在了一個特殊的房間。
彥卿听到這個消息時,臉色煞白,他握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他知道計劃,但沒想到對方出手如此狠辣,這幾乎是將流駿往死里逼!
柯巧看著光屏上那條“流駿的訪問記錄”,眼中卻閃過一絲冷笑。
“漏洞…太明顯了。”他低聲自語。
“第一,流駿的權限根本不可能進行那種層級的刪除操作,系統應該直接拒絕並觸發最高警報,而不是記錄一條‘未能成功’的日志。”
“第二,時間點太刻意了,就像是故意留給調查人員看的。”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那條訪問記錄的能量簽名波形,雖然模仿了流駿的常規簽名,但在幾個極高頻的波段上,存在極其細微的、不屬于工造司任何已知設備的異常諧振…”
這顯然是阿浮利用某種更高權限或特殊技術偽造的。
他急于坐實流駿的罪名,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反而留下了一個可以被技術手段檢測出的破綻。
但這個破綻,柯巧現在不會說出來。
他要讓這把火燒得更旺一些,讓阿浮更加得意。
因為只有站在最高處的人,摔下來的時候,才會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