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南梔抬手拂去爬滿石碑的青苔,冰冷的刻痕仍舊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但上面他日日夜夜思念的兩個名字,在此刻看來,似乎沒有那麼悲痛了……
“爹,娘……兒子給你們報仇了。”
七年來,他第一次看清刻碑人手抖留下的最後一筆瑕疵。
“不,不對……”
甦南梔顫抖的手摸向斑駁的刻痕,這……分明是父親的筆跡,他為何從未認出?
更漏聲滴答,燭火昏黃,甦南梔趴在榻上把玩著一枚五銖錢。
“爹爹,你在干什麼?”
甦北辰手中的刻刀微微停滯,雁未晚最後的“晚”字就這樣少了些許頓挫。
“沒……沒干什麼。”
“哦。”甦南梔舉起手中的五銖錢,“爹爹一直把這枚錢帶在身上,看起來卻也沒什麼不尋常的啊。”
甦北辰伸手接過五銖錢,輕輕摩挲著上面早已干涸的血跡,“這枚錢,是我從你爺爺手里接過來的。”
“上面有你爺爺的血……”甦北辰用刻刀輕輕割開指尖,任由血滴落至五銖錢之上,“有我的血……”
甦北辰輕輕嘆了口氣,將五銖錢遞給甦南梔,“將來也許還會有你的血。”
“甦……北……辰……!”
雁未晚放下手中的針線,怒氣沖沖地揪住甦北辰的耳朵,“你又皮癢癢了是吧?”
“哎呦,哎呦!”
“夫人,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咳咳——”
喉嚨涌上的腥甜給他一種極度不真實的感覺,卻又瞬間墜入更深的混沌。
高座上,看不清面容的偉岸身影端坐,抽出一只令牌丟向甦南梔。
“逆天改命,罪當鎮酆都山七百年。”
烏古論在火海中嘶吼的記憶剎那間重新涌入腦海,他的每一寸骨骼都在痛苦地尖叫。
甦南梔掙扎著抬頭,忽然發覺自己仍舊跪著,而他的四肢被粗重的鎖鏈牢牢束縛。
他指尖冰涼的觸感,是浸透鮮血的那枚五銖錢。
爹,你還真是料事如神啊……
可地府的枷鎖,困不住他仍舊燃燒的靈魂。
甦南梔強撐著緩緩起身,目光炙熱如火,“縱身墮九幽,我也要誅殺天下不義。”
砰砰砰!
遙遠的敲擊聲在回蕩……
“縱身墮九幽嗎?呵呵——”隱沒在陰影中的身影恍惚間似乎發出一串輕笑。
砰砰砰!
急切的敲擊聲從耳邊傳來,嗡嗡的判詞在耳邊齊齊炸響,整座酆都在劇烈的敲擊聲中崩解。
“義或不義,九幽之下,自有公道……”
不知是不是甦南梔的錯覺,這威嚴無比的話語此刻反倒漸行漸遠。
砰砰砰!
耳邊的敲擊聲在放大……
“甦南梔!”
劇痛在此刻轟然炸開,甦南梔只覺得渾身如同刀絞,又如萬蟻噬身。
額頭上黏黏糊糊的血液淌下,讓他有些抬不起眼簾。
“甦南梔!快解開結界!”江心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甦南梔猛地驚醒,眼前的世界忽而清明了,他不知何時已經站起,正搖搖晃晃地躲避著薩滿手中的骨刀。
什麼……?
我的身體在自己動?
甦南梔踉踉蹌蹌中低頭去摸腰包中的符咒,卻是空空如也。
他這才後知後覺,剛剛為了確保殺死烏古論,分明已經將所有符咒用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