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興沖沖準備質問的李善長,呼吸一窒,瞳孔猛地一縮。
“李昌、李隆、李午?”
李善長一臉的不敢置信。
“怎麼會是你們?”
被質問的李家三個護衛,眼神閃爍不定,紛紛扭頭,避開李善長投來的目光,臉上時青時白,有些驚恐,但一字不發。
早在被抓到的時候,得知韓國公被削了公侯之位,囚禁于李府時,他們三人沒有像其他同伴一樣,愚忠赴死,而是選擇了苟活。
那一刻,他們就已經背叛了韓國公。
不。
不對。
早在他們幫著佑公子做事,暗害祺公子時,就已然背叛了韓國公。
佑公子說過︰如果有朝一日東窗事發被抓了,只要韓國公余威不在了,就能別謀生路。
向太子殿下說出實情,來這里作證,就是他們的生路。
“說話!”
李善長看到他們的表現,心里恐慌起來。
“你們不是被佑兒派出去做事,回來的路上,不小心墜落懸崖了嗎,怎麼會起死回生,還出現在這里?”
一個令李善長無法相信,也無法接受的可能在他腦海里閃過。
難道說,祺兒的死與佑兒有關系?
這時,朱標見三人早已徹徹底底背叛李善長,卻依舊害怕李善長,只能耐著性子引導著。
“你們三個是想當啞巴嗎?”
“回太子殿下,小的、小的不敢說,韓、不……李老爺他太嚇人了,小的害怕。”
李善長聞言,一巴掌甩在說話的李午臉上。
“害怕?老夫當初花錢買護衛的時候,你可是上趕著求老夫收留你,這會兒想起來害怕了?說!你們到底怎麼死而復生的,又如何到了太子殿下的手里,你們犯了何事,要讓太子殿下綁來見老夫?說!”
近乎嘶吼般的聲音,讓朱元璋抱著朱雄英,又往後退了幾步。
朱雄英伸手扒拉著站在他前方護衛的張東洋。
“讓讓。”
【擋住我看熱鬧了。】
張東洋只是下意識地護在小殿下的跟前,不料還被扒拉了一下。
但他生怕李善長再拼死沖上來,哪怕傷害不到小殿下,口水噴到身上也很髒。
于是只能用半邊身子擋著,讓小殿下既能看得見,又不至于等會兒挨噴。
而得不到答案的李善長,這會兒真的快要發瘋了,朝著四下張望,就要去摸朱標腰間別著的佩劍。
朱標向後一步,閃身避開,兩旁的護衛連忙沖上前,摁住李善長的雙臂。
“放手!老夫一定要問個明白!”
此時的李善長,再也不見方才的從容與淡定。
朱標見魚兒上鉤了,雲奇還拿著毒藥在旁邊候著,也不與他多費口舌。
“李先生,他們不敢說,你大可以問孤,只是,作為交易,你也要回答父皇的問題,如何?”
“什麼問題?”
李善長也不知是故意還是有意裝糊涂。
朱標看他此時眼神閃爍,暗自心虛,也是絲毫不慣著。
“父皇問你,胡惟庸向你許諾了什麼好處,你才會選擇知情不報?”
剛才還要發瘋砍死李家護衛三人的李善長,听到這話,卻突然冷靜了下來。
他隔著人群,看向被層層保護起來的朱元璋,冷嘲一笑。
“還能有什麼好處,自然是想讓老夫當一字並肩王,許諾將黃河以北的領地,全部歸于老夫代管,當然了,老夫看上的,並非是裂土封王,而是老夫知道就算胡惟庸萬一成功了,依他的才干也坐不穩江山,而他失敗了,這丞相之位年年換人坐的慣例也就結束了。”
話到此處,朱元璋才明白,李善長的心思藏得有多深。
如果胡惟庸運氣好,真的謀逆成功,這天下改姓了胡的話。
僅憑胡惟庸手里那點兵馬,最多控制江南一帶,而李善長作為淮西功勛老大哥,振臂一呼,就能讓乾坤倒轉。
說白了,李善長提拔胡惟庸,還故意捧著胡惟庸,讓胡惟庸覺得能與皇權抗衡,就是想做那在後的黃雀。
如果胡惟庸實力差,謀逆失敗了,李善長依舊是韓國公,甚至可以趁機被舉薦為丞相,來一出力挽狂瀾,做他的千古名相,再按照對待胡惟庸的手法,來操縱皇儲人選,或是讓女兒與皇家聯姻,不過三代,江山易主也是不無可能的。
“只可惜,老夫算錯了一步,沒料到,不光是老夫等著胡惟庸暴露野心,連陛下都看出了這個蠢貨,明明能力與野心不匹配,還妄想一步登天,在殺了胡惟庸的當場,就有魄力廢除中書省丞相制,當真是神之一手,打了老夫一個措手不及。”
提及此事,李善長心里又多了一個疑問。
“陛下是從何時開始懷疑胡惟庸的?”
“早了。”
朱元璋含糊其詞的回答,並沒有讓李善長滿意。
但該死的死了,快死的死了,他也沒想再翻出舊事,再給自己多加一條,聯手胡惟庸,謀害皇孫的罪名。
光靠胡惟庸那三瓜倆棗,沒法買通馬皇後身後的舊故,個中手段,不足與外人道也。
“老夫該回答的答完了,剩下的,就請太子殿下,為老夫解惑吧。”
李善長怒目盯著三個還不敢與他正視的三人。
“這三人,到底是怎麼被你們抓住的?老夫沒記錯的話,佑兒說掉下懸崖死的那隊人馬,有六人。”
“孤的手下一共在京郊附近,遇到了五個凶犯,其中兩人咬破了牙中藏著的毒藥自盡了,剩下的這三人得知李府的事,決定向孤認罪,李先生應當知道,他們都是李佑的手下。”
李善長不語。
朱標繼續往下說。
“是李佑派了他們前往鳳陽宮殿,謀害李祺,目的是為了逼迫李先生你鋌而走險,報復大明朝廷,至于李佑為何想逼你這麼做的原因,相信你比孤更了解你這位佷兒的手段,還有他的孝心。”
朱標生怕李善長誤會這份孝心,特意點明。
“他對生父李存義的孝心,大過于忠于國家,不顧他人死活,這個他人,與李先生一樣,不只是天下百姓,還有李府在內的所有人的死活。”
其中自然也包括李善長。
李善長臉上像開了染坊似的,紅的白的黑的青的混雜在一起,最終化為一聲嘶吼。
“李佑!老夫居然上了你這賊子的當!老夫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
李善長低下頭,雙眼血紅地盯著三人。
“說!李佑到底讓你們做了什麼,老夫要听著你們親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