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查到實證,但已經得知,趙庸在參與謀逆之前,曾去過李府。”
“趙庸……”
提到此人,朱元璋神情有些復雜。
此人乃是一員虎將,還是大明開國功臣,按功勞來算的話,本應該封公,可是此人品行不端,私納奴婢不說,在女色方面毛病太多,經常遭到御史彈劾。
其實跟著他一起打天下的文臣武將,大多有這方面或那方面的臭毛病,就像一些窮慣了的人,突然得到十輩子花不完的財富,顯擺起來就得意忘形,不知道姓什麼了一樣。
而李善長和胡惟庸,就靠著替這些功勛求情說話,獲得他們的好感,卻不知,正是因為二者挑唆慫恿,身在丞相之位卻不謀其政,身為百官之首卻不提醒他們,對他們加以管教,才釀成許多涉及人命的大禍。
“咱還納悶,趙庸之前一直在外征戰,胡惟庸確實在一次彈劾時幫過他,但那次是咱替趙庸擦干淨了屁股,趙庸怎麼會冒著全族性命,突然和胡惟庸要興兵造反,合著是有人背書,給趙庸一種錯覺,讓他覺得此事能成。”
“父皇,此事暫無實證,胡趙兩家就算有知情者也全都死了。”
啊?
那不就是只有推測沒有實證?
朱元璋苦惱地撓了撓頭。
“標兒,要不咱們直接……”
“但兒臣發現,謀逆案之前,李善長與陳東一年通不了兩封信,謀逆案後,來往書信十分頻繁,比胡惟庸當初與陳東通信的次數還要頻繁,兒臣猜測,陳東應該知道些什麼。”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陳東,面對能夠背叛老鄉加老友的李善長,絕對不可能是以道義相交。
而利益糾葛的話,隨著溫州官員落馬一案的結束,早已切割掉。
那麼剩下的,就只有陳東掌握著李善長的一些罪證用來威脅。
“標兒,你分析得有道理,快,派人追上毛驤,讓他告訴湯和,最好留陳東一個活口!”
朱標眉頭一皺,沒有動作。
消息傳到吳淞江口再讓湯將軍他們重新制定埋伏計劃,怕是會弄巧成拙。
“父皇……”
“算了算了,咱不能光為了一個李善長,就把海防的將士們給坑了。”
朱元璋朝著朱標招了招手,抬頭卻發現兒子根本沒有走,頓時笑了。
“標兒,咱看你不光能當監國太子,還能代替咱外出征戰了。”
“……”
幸虧朱標和他的父皇,有著共同的秘密,知道許多未來的預言,經歷了許多匪夷所思的改變。
否則,他都要以為父皇是故意拿話點他了。
一念至此,他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無誤。
只是。
能否從陳東那里,得到李善長通倭或謀逆的罪證。
全看天意了。
實在不行,他就學習當年李善長怒罵劉老先生,把老先生罵吐血一樣,把李善長重新安排回朝堂,找個機會講話講髒些,把李善長給氣死也無妨。
反正李善長讓他背了殺害李祺的黑鍋,民間謠言滿天飛,他不介意,再多加一筆血債。
畢竟,論心狠手辣。
連英兒都覺得他更可怕。
朱標微嘲一笑。
“父皇,兒臣去看看英兒醒了沒有。”
“對,你閑著沒事哄哄乖孫。”
朱元璋想到剛才听到乖孫那一堆快要崩潰的心聲,苦惱地撓了撓頭。
兒子和孫子要是哪天起了爭執的話,咱該幫誰呢?
好難辦。
“還是晚上問問妹子該怎麼處理吧。”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
皇帝更難斷。
尤其隱瞞能听到心聲這件事,始作俑者是他。
“如果能重來,咱一定在剛開始的時候,就跟乖孫說明一切。”
可惜,這世間諸事沒有如果。
要怪就怪咱當時太多疑,接受能力不強,要換作現在的咱,別說什麼轉世重生,預知未來,就算是乖孫說,世上真有神仙能移山填海,咱也信吶!
也不怪乖孫跟標兒鬧別扭。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易崩不易存。
“陛下,不好了,皇後娘娘咳疾復發了。”
雲誠的驚呼聲,頓時讓整個華蓋殿人仰馬翻。
搖籃里的朱雄英也顧不得裝睡,睜開眼楮,一把抱住朱標。
【爹爹快走!】
【叫戴院使來治病!】
眼見兒子急得又要哭,朱標也不裝了,連忙急聲安慰。
“英兒你放心,母後一定會沒事的。”
“嗯。”
比起追究爹爹故意隱瞞的事,朱雄英更關心奶奶的身體健康。
【奶奶,你可千萬別出事啊!】
……
“啾啾啾!”
“呱呱呱!”
水渠邊,青蛙和蛐蛐賣力地叫喚著。
時不時有一只青蛙,跳到伏兵的肩膀上,與伏兵大眼瞪小眼,警惕地停下叫喚。
但隨著伏兵屏住呼吸,被蚊子咬得滿頭是包也沒有出聲,青蛙伸出舌頭,舔掉伏兵額頭吸血的蚊子,歡快地叫著,跳到了劉 的腦門上。
“呱!”
“……”
劉 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便依舊把自己當作木頭人似的趴在草叢里,朝著四下里張望。
“幾時了?”
他問身邊的親兵劉鐵柱。
劉鐵柱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
“子時。”
距離收到陳東船隊要來吳淞江口的消息,已經是過去了三日。
根據最新情報,陳東的船隊曾在昨日,出現在通州沿海,遭遇了暴雨天氣,沒有再立即南下。
也正是昨日,京城傳來消息,說是陳東涉及一樁大案。
盡管來信上並沒有說,要留陳東一條活口,但劉 既然已經猜到通倭的是何人,于公于私,于情于理。
要麼留人要麼留船,這件事他便和湯將軍商量定了。
只等陳東一頭扎入陷阱里。
這時,劉 身邊的親兵,一邊輕輕撓著被叮咬的下巴,一邊小聲疑問。
“將軍,不是說那陳東是來報仇的,要誘敵深入,為什麼我們要埋伏在靠近海岸的這里,讓別人去了咱們疏通水道的腹地埋伏?”
船隊來到這里,自然是要放行。
要說關門打狗的話也行,可在他們上游一里處,還有一支隊伍,是專門用來關門打狗截斷船隊後路的。
劉 手下的士兵們不明白,他們在這里喂了一天一夜的蚊子,等動起手來,難道要繼續趴著喂蚊子,眼睜睜看著別的兄弟殺倭立功嗎?
“湯將軍這麼安排,一定是擔心將軍和那陳東殺紅眼,這叫滅敵人斗志。”
又一個親兵,十分自信的小聲講解著。
不料。
劉 听後,卻是高深一笑。
“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