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諒望著一手拖著一口裝有卷宗的大木箱,加起來能有小二百斤的重物,他頓時感覺腰疼。
他是禮部尚書,又不是兵部尚書。
“劉大人,你幫著陛下抬箱子吧,我搬那些輕巧的奏本,我不是說刑部尚書你,我是說兵部尚書劉大人。”
不用牛諒指揮,劉仁就和薛祥擼起袖子,合力抬著一口大箱子。
另一口箱子,朱元璋也懶得讓別人搭把手了,直接拖著就往外走,並讓牛諒把剩下的那奏本,全部搬過來。
奏本近百封,一趟搬不完。
等朱元璋這邊打開了兩口箱子,拿出了里面的卷宗,牛諒這才氣喘吁吁地搬完。
“牛愛卿,不是咱故意使喚你玩,是你這身體太弱了,你這麼弱,還怎麼擔當禮部尚書的重任,你學學人家韓國公,老當益壯,回頭你這個禮部尚書讓別人頂了去,可別怪咱沒提醒你。”
牛諒一身熱汗頓時變成了一身冷汗,也顧不得埋怨跑了好幾趟,累得冒汗抱怨陛下,把滿腔的怨氣轉移到了李善長的身上。
好啊!
難怪端午都過去了,陛下還要著急召他進宮。
“陛下,臣回家就鍛煉身體去,一定不會被韓國公比下去的!”
“咱只是讓你學韓國公,誰讓你和韓國公比了?”
朱元璋可不背挑撥離間的這口黑鍋。
但他也不是隨口說說。
誰叫方才毛驤來報,李善長除了昨日觀賞完賽龍舟,游完湖,今天就把太常寺的所有差事,搬到自己府上去處置。
這樣能干的臣子,他讓牛諒給李善長上上壓力,展示出最厲害的本事,不就可惜了嗎?
賽龍舟的事,顧敬那個傻小子一肩挑了,可他總覺得沒那麼簡單,指定有人背後推波助瀾,讓毛驤查了也沒結果,那就攪渾水再等等。
“陛下讓臣來宮里議事,就是為了提醒臣嗎?”
牛諒旁敲側擊的確認。
朱元璋點了點頭。
“是,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咱也不必多說,你回府好生歇著,除了差事辦得好,身體也得保養好,去吧。”
“謝陛下關心!”
知道陛下是支持自己當這個禮部尚書的牛諒,像打了雞血似的,風風火火地離開了華蓋殿。
剩下的五位尚書,目送著牛諒離開,神情復雜。
尤其是直腸子薛祥,忍不住詢問身旁的徐鐸。
“徐尚書,牛尚書他什麼都知道,他知道什麼了?”
陛下剛才那番話,表達了很多內容嗎?
他怎麼沒有听出來呢。
徐鐸倒是听出了一些眉目,但這事不便于在人前議論,便硬生生地轉移了話題。
“我見薛尚書你胸有成竹,好像知道陛下找你來是做什麼了?”
薛祥還沒回答,便听到朱元璋重重地假咳一聲。
“兩位愛卿別在私底下說悄悄話,往前湊湊,咱也听听你們在討論什麼?”
不等薛祥和徐鐸回話,朱元璋把他要找的卷宗,往桌上一摞,拍著厚厚的卷宗。
“咱今日叫薛愛卿和徐愛卿過來,是想讓你給徐愛卿匯報一下,工部新增的這些火器船艦,要花費多少兩銀子,為了避免你們疑心虛報,咱還特意把以前造火器和船艦的用度,還有戶部去年上報的各地收入與支出明細情況找出來了,咱商量商量,挑最省錢的方式來把這件事辦成它。”
至于溫州那邊賣田地的事,涉及得太復雜。
不是朱元璋不信任徐鐸的能力,想不出好的解決方法,而是事有輕重緩急。
春播早過去了,溫州那邊等到秋收以前,想明白下一季種什麼,怎麼種,地怎麼賣出去,讓土地銀錢倒流回國庫中,還能增加地方賦稅收入就行。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在似定的時間里,全力讓船艦下海,炮統上船!
薛祥和徐鐸,見陛下連往年的卷宗都親自查找出來了,便知道,這是在通知他們,不是來跟他們商量的。
陛下的態度很明確。
省錢,省時,省力。
如果想三省的過程中但有困難,那就由他們從中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陛下,臣認為此事繁復又細致,光靠我和薛尚書,無法在短時間里達成,不知工部需要鑄造的船艦與火器材料,能否外泄?”
“這個有些部分確實要保密,徐愛卿你是想找幾個戶部的主事來算賬是吧?”
徐鐸點了點頭。
朱元璋也沒有強人所難,只提出了一點要求。
知情的官員越少越好。
干活的能力越強越好。
“那麼保密的那部分材料臣與薛尚書親自核算,剩下的便交由夏主事來,陛下認為如何?”
“夏主事?就是上次那個發現篡改數額做假賬的夏主事?”
徐鐸忙不迭地應聲稱是,心里替小夏感到高興。
能讓陛下記住的人,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行,就他了,叫他進宮。”
朱元璋讓徐鐸和薛祥搬著椅子,圍著一張新桌子,開始臉面臉地核算。
這樣溝通起來更加的方便。
但平時六部尚書,都是一部主管,可沒有這樣對接差事的時候。
恰好趕到了休沐不必去衙署,去替下官決定差事,這才有了新的合作機會。
朱元璋深深地看了一眼,很快投入到狀態的二人,心想︰要不咱再合計合計,每月專門抽出幾天,讓六部尚書們聚在一起對接工作?
“陛下召臣前來,是為了溫州之案吧?”
劉惟謙的話,讓朱元璋收回發散的思緒。
他則帶著一摞查封已久,邊緣掉渣的卷宗,往平時批閱奏疏的空桌上一扔。
“咱相信劉愛卿一定會秉公處置的,只是這處置的效率,確實要高一些,國不可一日無主,這地方百姓也不可一日不見坐守衙門的青天大老爺。”
朱元璋說“青天大老爺”時諷刺的語氣,讓劉惟謙心頭一顫。
他連忙拱手表態︰“既然陛下要急辦,臣出了宮,便召集在值的官員,立即批閱剩余的卷宗。”
其實劉惟謙在量刑復核的時候,也受到了一些親友們的影響,雖然沒有延誤復核的進度,但也難保給了下官一些猶疑不定的錯誤示範。
再加上不少京中官員,還在走刑部其他官員的路子,復核推進便慢了一些。
劉惟謙正想著,要召集哪些正在休沐的下官,與他一起處理案情,突然感覺頭皮發麻。
抬頭一看,陛下一雙虎目,正略帶玩味之色地盯著他瞧個不停。
“陛下,還有事要臣去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