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昨晚踫到一伙人,鬼鬼祟祟地抬著好幾口箱子走了,懷疑那是顧小將他們藏在營帳里的銀錢,被我們叫醒以後,讓我們趕緊通知顧小將,派人去把銀錢追回來。”
此話一出,帳篷內外的眾人全部倒吸一口涼氣,瞬間心疼得紅了眼眶。
顧敬放在營帳里的錢,那可是他們下的注!
每人雖然下得不多,幾十兩幾百兩的都有,但那也是他們的錢啊!
一朝被他人奪去,而且還故意挑釁他們京營的防衛力量,讓他們丟了這麼大的臉面,誰會甘心?
“徐將軍,還請你給我們做主,幫我們繼續查,一定要把他們偷走的錢追回來!”
“那筆錢約莫有十來萬兩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最重要的是,對方出入京營,如入無人之境,一定是里應外合,必須把人揪出來,不然往後,京營里還不知道會丟什麼東西呢,到時候驚動了陛下可就不好了!”
被偷的賭資,還想著追回來?
徐達沒想到京營里的兵,想法竟如此天真。
他可不想把自己的時間浪費在無用功上。
“如果按照我剛才的推測,他們已經昏迷了超過兩個時辰,你們覺得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摸進京營,又抬著幾大口箱子離開的竊賊,會呆呆地站在原地,等我們去追嗎?”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徐將軍這麼聰明,一定能夠查出來的。”
“……”
徐達不想戴這頂大高帽,並順勢反將一軍。
“要是將整個京營和周邊翻個底朝天,勢必會驚動陛下,你們確定,丟的那些銀錢,能夠讓陛下知道它的來路嗎?”
如果說丟的是軍餉軍服這些東西,根本不用別人催促,徐達自然會絞盡腦汁將它追回。
可昨晚被竊取的是顧敬他們用以斂財的賭資,徐達現在不論出手的是誰,他都不著急了。
倒不是丟的不是他的錢他不著急,而是他已經猜到了,能夠在這樣的條件下,迅速出手並且馬到功成,還不留下痕跡的行動者是誰了。
為了確認自己的想法,他還特意把昨晚被打暈的巡邏士兵們叫了進來。
“你們說說昨晚具體的經過。”
“回徐將軍的話,我們按照往常一樣巡邏,忽然發現叢中有異動,隔著老遠能看到有一行人抬著箱子在走動,因為他們身上穿著營中將士的服飾,我們還以為是自己人,沒有防備,等離得近了,就被領頭的人幾下撂倒了。”
說話的小隊長,揉著被手刀砍得落枕的脖頸,仔細回想著事發經過。
“動手砍倒我的人,比我高半個頭,看上去很威武,是個練家子,而且他在山路上走動時,腳步十分的輕快,好像跟走在平地上似的,一看就知道是個經常上房上牆的慣犯!”
巡邏小隊長的說辭多少帶著些夸大的效果。
畢竟只有把對方說得很厲害,才能顯得他們無聲無息地被撂倒,不是沒有認真巡邏,而是路遇勁敵,無心算有心才踩了坑。
而徐達作為軍中的老將,自然了解手底下士兵的想法,刨除那些亂七八糟的形容詞,他的眼前已經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是他!
一定是他!
也只有他,能夠帶著一隊精兵深入京營,還能夠全身而退,把所有的環節設計得如此天衣無縫。
並且絲毫不擔心,事情發生後被顧敬他們報復。
“這件事到此為止。”
徐達下了定論。
眾將領錯愕不已,還沒等他們詢問原因,恰好顧敬被人又踢了幾腳,疼得“嗷”的一聲跳了起來。
“誰踹我褲襠?不要命了!”
暗中動手的人趕緊後退幾步,隱入人群之中。
雖然他的動作很快,但掌控全局的徐達可不是吃素的。
一下子便認出,動手的那個校尉,是老大哥李善長的一個表親。
這個表親與他是同鄉,再加上有李家這層關系,還是他從底層一手提拔起來的,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給自己來一刀。
把顧敬給踹醒,目的就是為了反對他的定論,想在繼續挑起事端。
如他所想。
當顧敬醒來,看到裝錢的箱子沒有了,再加上其他受到損失的將領,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經過說完,顧敬當即便吵著讓徐達把錢追回來。
“徐將軍,那些錢可不是我的錢,而是全軍營半數將士們的錢,不能不追回來啊!”
不追回來的話,顧敬就算不按照一比十賠給大家,只按原數返回,這筆損失也得他和組成這個賭局的人們承擔。
相當于割肉!
而徐達已經弄清楚了動手的人是誰,他直接黑著臉拒絕。
“你要是有本事你自己去追,正好本將軍還要治你一個玩忽職守的罪名,陛下最近又在嚴抓營中事務,即日起,你被撤職了,愛追自己去追吧,還有昨晚沒有按照點卯的記錄出勤的,統統撤職,你們想干什麼干什麼,只是出了事,別再提你們是京營的將士,是我徐達的兵!”
顧敬沒想到徐達這麼不講情面,不僅不幫他找回丟失的錢財,還要拿著雞毛當令箭,頓時急了眼。
“徐伯伯,你是不是知道是誰偷了我們的錢,故意不說?”
“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們在軍中設賭局這件事,難道站得住腳嗎?”
徐達怒目圓睜,下達最後的通牒。
“我警告你們,此事如果傳揚出去,可就不是你們玩忽職守,而是數罪並罰,捅到陛下跟前去,陛下會怎麼處置,你們想想關入大牢里的鄭詳,再想想在神機營苦哈哈訓練的鄭國公,你們覺得你們在陛下面前,有幾分臉面?”
“我……”
顧敬一時語塞。
連常茂不守軍營里的規矩,都被調到神機營日夜練兵,灰頭土臉的對面踫到都認不出來。
要是讓陛下知道,他拿著常茂的事設賭局,還因為玩忽職守把賭資弄丟了,往京營里招了賊,到時候可就不是他們這一伙人受罰,牽連甚廣,他走在路上說不定都得挨悶棍。
“顧小將,你就暫時先回家閉門思過吧。”
“等徐將軍消了氣,看你知道錯了,一定還會讓你回來復職的。”
“這次就當是破財消災了,可不敢讓陛下知道你在軍營里,比那鄭國公還要胡鬧啊。”
徐達沒有理會身後那些人對顧敬的好言相勸。
反正這件事,到他這里結束了。
來財不正的顧敬,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吃下這個啞巴虧。
“將軍,真的不查了嗎?那可是十萬兩銀子呢!”
副將總覺得,將軍好像高估了行動者者的能力,這銀子絕對跑不遠,想查一定能查到。
徐達用眼神警告了一眼還在多嘴的副將,讓人備馬。
“我進宮一趟,你把京營的巡邏路線和人員配給,臨時更改一番,往後每日一改,不能再讓別人鑽了空子。”
這次是劫財不殺人。
下次要是進來的真的是敵人,整個京營都能讓人包了餃子!
徐達翻身上馬,朝著皇宮而去。
“駕!”
……
坤寧宮。
朱元璋正吃著馬皇後親手做的煎餃,搜腸刮肚地想著贊美之詞,侍衛來報打斷了他的思路。
“陛下,徐將軍求見。”
“來得可真巧,快請徐兄弟進來。”
徐達進了坤寧宮,撲鼻而來的一股香味,讓他食欲大動。
朱元璋熱情地招呼著︰“徐兄弟,快坐下跟咱一起吃頓早飯。”
“陛下對于末將突然前來,並不感到意外,證明末將猜測無誤。”
徐達一臉欣賞地看著站在朱元璋身邊的毛驤。
“果真是虎父無犬子,毛指揮使未來可期啊!”
“……”
毛驤困惑地挑眉。
徐將軍這一大早的不吃早飯,吃蜂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