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著肉骨頭看熱鬧的朱雄英,要不是舍不得嘴里這口肉,一定要給舅舅鼓個掌。
舅舅這嘴跟抹了吃過瀉藥的屎一樣,又臭又毒。
懟得李善長啞口無言,實在是大快人心!
“父親,我、我……我罪不至死啊。”
李祺一下子沒有了主見,肉眼可見地神色慌亂了起來。
難道父親真打算為了李府的清白與榮譽,讓他去死嗎?
就像,對待二叔那樣?
李善長本來在搜腸刮肚地,想著如何反擊在場的所有人,孤身奮戰本就艱難。
此時見連自己的親兒子都用懷疑的眼神盯著自己,他無奈地暗嘆一聲,雙手撐地,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陛下,祺兒確實無心干涉京中的軍事防備,若陛下不信的話,將他貶謫離京,以觀後效。”
以觀後效的意思是,從輕處置,看他以後的表現如何。
李祺雖說讓護衛李鐸傳了口信給常茂,到底是何居心,光憑雙方的兩張嘴來定論,也沒有具體的結果。
而李祺作為韓國公世子,激流勇退離京的話,等到日後再調回京城,必定是高升了。
可要是貶謫離京,能不能回來全靠朱元璋說了算,回來後是再任大理寺少卿這樣擁有實權的職位,還是掛著李世子的名頭找個事多沒權的職位,也全靠朱元璋說了算。
“還請陛下念在老臣以往為陛下殫精竭慮的份兒上,饒恕祺兒這一念之差!再給他一次機會!”
李善長生怕常茂再火上澆油,非得嚴懲祺兒不可,不得不搬出了能夠壓服得住常茂以及朱元璋的另一位重量級人物。
“陛下一時氣憤,認為祺兒心思歹毒,可祺兒自小在皇後娘娘眼皮子底下長大,深知祺兒為人,皇後娘娘還因此曾想為祺兒指婚……”
“本宮確實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只是孩子大了,性情難免生變。”
馬皇後的聲音乍然響起,李善長又驚又喜,連忙轉過身,二話不說,先跪倒在地,恭迎馬皇後。
“皇後娘娘,祺兒真的沒有想害鄭國公的心思,老臣願意以性命擔保,還望娘娘明鑒啊!”
李善長最忌諱的,就是別人認為他年事已高。
再加上劉基因為曾告老還鄉過,平日里,一口一個“老臣”自居,他認為有倚老賣老的嫌疑,所以根本不屑于用這一招來博取他的人同情。
可如今為了避免兒子遭受重罰,他也只能豁出這張老臉去了。
“韓國公你起來吧。”
馬皇後親自將李善長扶了起來,掃視了一圈院子里的情況,視線定格在撞桌而亡的護衛李鐸身上。
“本宮記得,這個護衛名叫李鐸,打小便跟祺兒在一起,同吃同住,形同手足。”
“……”
李善長都能沒重視到的問題,被馬皇後隨口說了出來,他心神為之一震。
時也,運也。
李鐸栽在常茂的身上,必然是個意外。
看來,運氣依舊不站在李家這一邊。
“娘娘,老臣最近忙于差事,疏忽了對祺兒和下人的管教,老臣也有錯,但老臣知恥而後勇,保證絕不再犯!”
知錯歸知錯。
貶謫李祺可以。
但李善長是絕對不會挪動目前的官位的。
馬皇後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眼中閃過失望之色。
不肯激流勇退,回家育兒,卻要為了一己私利,坑害茂兒。
“重八,韓國公可是開國功勛,又居文臣首位,他怎麼會插手軍務呢,至于祺兒,他雖是一時行差踏錯,但已釀成惡果,就按韓國公所說的,貶謫離京,給他在鳳陽謀個差事吧。”
李家在鳳陽的根基深厚。
馬皇後這樣的安排,任誰一看,就是動了惻隱之心。
要不是朱元璋之前就和她提起過,李家居心不良的事情,連朱元璋都被她騙了過去。
而朱棣已經急了眼,就要沖上前去同母後理論,免得母後被李善長這個老狐狸騙了時。
朱標一把將人拉住,甚至連朱雄英都伸出小手拽住了朱棣的衣服。
“大哥?乖佷兒?你們……”
“啵!”
朱雄英吐了個泡泡。
【奶奶這是欲抑先揚,四叔你可別太沖動了!】
“四弟,此事重不致死。”
朱標小聲提點。
常茂是皇親國戚鄭國公,那李祺也是韓國公世子,再加上李善長都搬出了開國的功勛與舊情,父皇和母後要是執意嚴懲李祺,只怕會寒了其他功勛的心。
關鍵是弄不死李祺,打一頓或是關進牢里呆一陣,沒有多大的意義。
倒是可以利用這件事,讓李家與他們老朱家的關系,徹底解綁!
李善長和李祺父子倆不是不覺得馬皇後高抬貴手抬得太痛快,心中有疑,但此時不見就收,給台階再下,等馬皇後撤了台階,他們可就真的騎虎難下了。
于是,父子二人連忙激動地拱手謝恩。
“多謝娘娘寬恕祺兒之過!”
“皇後娘娘你放心,我到了鳳陽一定謹言慎行,不再犯錯,爭取早日回京,再到娘娘跟前效力!”
馬皇後笑著頷首,又親自扶了一把李祺,在李祺一臉感激的注視下,她話鋒猛地一轉。
“李世子,有句老話說得好,學好千日不足,學歹一日有余,本宮倒是對你沒有任何成見,但難保別人會拿著你這個錯處羞辱你,所以此次前去鳳陽,你便多在那里多留幾年,證明給他人看看,你的清白。”
李祺傻眼了。
李善長預感不妙,想出聲辯解。
馬皇後卻是視線一轉,目光定格在李善長的身上,她雖然依舊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
“此去鳳陽,一別數載,李世子遠離京城,我和重八自然舍不得女兒下嫁又外嫁,先成家再立業,等李世子何時能回京了,再談昔日結兩家之好的舊事,韓國公意下如何?”
李善長想拒絕。
早知馬皇後放過祺兒的條件,是不再下嫁公主予李家,給李家留道真正的免死金牌。
他剛才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