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干瞪眼等了老半晌,只等到一聲嘆息。
【唉!】
【要不還是勸舅舅在軍營里堅持三個月,再跳下來摔斷腿吧。】
“……”
朱元璋算是發現了,乖孫對茂兒意見很大,也可能是被茂兒傳染了,開始破罐子破摔了。
朱標知道,如果真的沒有辦法解決問題,也只能選擇英兒所說的這個法子。
摔斷腿的程度可以控制。
常茂也能全身而退,但後患卻是無窮的。
因為常茂的一舉一動,不僅關乎他個人利益,更代表了整個常家的未來。
只要常茂退了這一步的話,那麼父皇在軍營里給常家人留的位置,便被他人頂上,常升被派去佛郎機找土豆紅薯等物,一年半載回不來。
常森以及其他常家子弟還年輕,根本撐不起門楣,常家,便在軍營里斷代了。
往後,榮姐和英兒的背後,就少了血緣最為親近的娘舅支持,日後英兒統領兵馬的話,就會因為軍中沒有得力的臂膀,至親至忠的將領,容易被人欺瞞。
“不行!”
朱標分析完利弊,斬釘截鐵對常茂下令。
“你想離開軍營可以,但必須找到你的兄弟接替你的位置,這是岳父替你拼下來的,不能在你手上讓你隨便舍棄!”
“姐夫你什麼意思,你想換了我這個鄭國公嗎?”
常茂倒是不傻,一下子便明白,換了族里的兄弟上位,就像鄭詳被替換一樣。
沒有了官職,下一步就是爵位被替換。
朱標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常氏看了看常茂,又看了看朱標,最後視線定格在兒子的臉上,苦澀一笑,也沒有反駁。
【爹爹這是說氣話呢,還是故意激舅舅?】
別說朱雄英拿不準,連朱元璋都不敢隨意下定論。
房頂上的常茂,終于被這一招給震懾住了。
誠如他自己所講的那樣,除了長姐和老朱家的人以外,他在任何一個環境里,都不想別人約束自己。
如今姐夫居然要讓其他兄弟來替換他的鄭國公爵位,那他還怎麼隨心所欲的在京城溜鳥偷雞?
“姐夫你也說了,這是我父親給我打下來的位置,我憑什麼送給別人,別人想爭,有本事也當父親的長子啊!”
常茂話說得硬,但實際上是服軟了。
他來宮里鬧騰這一趟,就是不想去軍營,可現在,他不得不去。
甚至為了不被別人所取代,他還得多費心思,想著怎麼能在軍營里留下來。
【不用曉之以情,直接觸之以利,爹爹這一招真的絕了!】
朱元璋也是一臉佩服地看了眼朱標。
唯有常氏手心里冒了汗。
身為夫妻又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她當然看得出來。
殿下是真的動了放棄常茂的念頭!
不管是誰向常茂透露了消息,讓常茂進宮鬧這一通的,外人想謀算什麼。
如今父皇的態度就是,不論是文臣還是武將,都是以能力論高下。
況且四處打仗又急需培養新的將領,否則一旦斷代,先輩打下的江山守不住,便會拱手送人不說,甚至會遭到反噬,再現以前割地納貢的危險境地。
在兩難抉擇之間,常氏不禁想到了父親的教誨,她握住朱標的手,鼓勵他。
“殿下,不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榮姐……”
朱標心中感動不已,正絞盡腦汁想著,還有沒有什麼兩全的破局之法,房頂上傳來一陣異動。
由于是另一側的屋脊傳來的動靜,院子里的人看不清楚,上面發生了何事。
但站在屋頂上的常茂,看得一清二楚,嚇得他一個大鵬展翅,一個鐵掛金勾借著樹枝的力道,踉踉蹌蹌落了地,跌跌撞撞地朝著朱元璋跑了過來。
“陛下救我!”
看到剛才還站在房頂上,一人對峙多人不輸陣的常茂,這會兒驚慌失措的像只被獵犬追的野兔,朱元璋頓時哭笑不得。
“你在咱的宮里,誰還能害了你不成?”
【就是就是,難道老虎上房了,要追著吃你嗎?】
朱雄英蹭著朱元璋的胸膛,踩著胳膊向上看。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來了,把我天不怕地不怕的舅舅嚇成了這樣?】
沒等朱雄英看明白,常茂連忙往宮門口逃竄。
“陛下,長姐,姐夫,還有大外甥,我病好了,我得去軍營訓練了,大外甥,等我病了,下次再帶一對鳥來給你下蛋吃。”
常茂跑得飛快,甚至都跑出了殘影。
朱元璋見狀,忍不住贊嘆一聲。
“茂兒腳腿如此麻利,要不讓他當斥候先鋒?”
朱標不假思索地拒絕。
“父皇你可能不知道,他只是在搶東西還有避禍事的時候跑得快,在軍營里訓練時,跑步他一直是最後一名。”
“……”
朱元璋感覺茂兒的偷雞摸狗搶人東西,可能不單獨是興趣愛好,說不定是天生吃這口飯的。
可放在軍營里,那就是沒有用武之地,放在別處,那也是丟人現眼。
朱元璋懶得再理會常茂想干什麼,為何而干,他想轉換一下心情,便踮著腳朝屋頂看去。
“上面到底有誰在?”
“父皇!是我啊!”
當朱元璋看清屋頂上站著的人,正指揮著隨身護衛,把常茂踩亂的瓦片蓋回去。
他自己則熟練的從一個鳥窩里掏出一把鳥蛋,沖著朱雄英炫耀。
“乖佷兒,今天中午給你加份炒鳥蛋吃!”
朱元璋假裝沒有看到這個上房揭瓦的好兒子,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將乖孫放進軟床里,拔腿就走。
“標兒,茂兒的事你多操心,拘著他在軍營里收收性子,指不定哪天就開悟了,咱還有要事處理,先走一步。”
再不走。
朱元璋都擔心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撿起地上的那半截竹條,往老四的屁股上招呼!
呵!
難怪茂兒那小子跑得那麼快呢。
以前的老四,比茂兒還能鬧事惹禍,而且年齡比茂兒還小,根本不用讓著茂兒,並且根本不吃茂兒軟硬兼施那一套。
要說茂兒最怕誰,那一定是兒媳。
要說茂兒最怵誰,那指定是老四。
“父皇?父皇你怎麼走了呢!我還想跟你聊聊,軍中任命的新規矩是不是真的呢!”
朱棣听說了李善長在朝堂上,說要清理一些軍中的蛀蟲,還拿常茂開刀,他就趕緊放下手里的一切,緊趕慢趕把馬抽到吐白沫,火急火燎地跑來東宮。
生怕來得遲了,被常茂捷足先登,給大哥大嫂出難題。
沒想到常茂消息這麼靈通,自己還是來遲一步。
朱棣從牆頭上一躍而下,接過春雨遞上來的濕帕子擦干淨手上的土,這才走近軟床,抱起朱雄英說道。
“大哥大嫂,你們不知道,軍營里現在都炸開鍋,也不知道誰私底下開了賭局,押注鄭國公幾個月會被趕出軍營呢,都說只要鄭國公離了營,功勛之後都要跟著被清除,人人自危呢。”
“胡鬧!”
常氏眉頭緊鎖。
這是有人故意讓常茂下不來台!
把動搖軍心的罪名往常茂身上扣!
“榮姐,我跟著常茂去軍營看看。”
朱標知道有不少人盯著兵權更迭,伺機而動,他得把常茂帶來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
盡管目前威脅常茂在軍營呆著的法子,治標不治本,但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哥,你別跟著常茂給他擦屁股去了,大嫂,你讓常茂跟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