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自小便被父親教育。
常家能夠從草寇搖身一變,成為王公貴族,全靠陛下的信任與重用。
天下英杰多如過江之鯽,父親如果在軍中沒有得到重視,很可能只是一個小小的先鋒官,馬前卒。
所以常家一脈,要盡自己所能,效忠陛下,效忠大明。
因為常家的榮寵都是陛下給予的!
而現在。
當初陛下頂著多少壓力,被破格欽封為鄭國公,打算按父親繼承者培養的常茂,居然為了一時享受,要離開軍營,當一個享受清閑的國公爺?
“常茂,看來我還是打輕了!”
常茂嚇得瑟縮了一下,他也沒敢再重復剛才的原話,但還是梗著脖子,說出了他的真實想法。
“長姐,我不像你一樣有習武的天賦,我在軍營里呆了這麼久,連日常的訓練我都跟不上,偏偏他們認為我是父親的兒子,應該力大如牛,勇猛無敵,我為了不給父親丟臉,我只能拿權勢壓人,現在陛下立了新規矩,有能者擔當重任,我自知無能,我激流勇退不好嗎?”
關于新規矩的事,方才父子談話被支走的常氏,還不知情。
朱標快速地說了一遍朝堂上發生的事,常氏更生氣了。
“常茂,父皇頂住了那麼大的壓力,給了你三個月的時間,讓你努力,你現在就退縮了,你這叫激流勇退嗎,你分明是知難而退,你就是一個懦夫!”
朱標也是這麼覺得,但這話他不方便說。
朱元璋同樣認為,茂兒如此沖動妄為,屬于不識好人心。
唯有朱雄英,突然就發現了常茂的一個優點。
【我大舅這臉皮,比城牆拐角還要厚!】
【不想給外公丟人是真的,丟他自己的人他是絲毫不顧及,也是一個人才了。】
眾所周知,人不要臉,則天下無敵。
【我大舅不適合當統領兵馬的將帥,要是他能多讀一些兵法,說不定可以當個謀士,帶毒的那種。】
朱元璋和朱標听到這個評價,忽然有種撥雲見日,豁然開朗的感覺。
對啊!
常茂武功不出挑,但臉皮夠厚,而且喜歡算計人心,說不定能當謀士呢!
只是還沒等他們的希望萌芽,當事人親手掐斷了它。
“長姐,你說得對,我就是一個懦夫,我武功不行,文采不行,書讀不進去,就愛玩愛鬧,我還見不得別人瞧不起我,就像我搶那畫眉鳥似的,誰敢忽悠我,我就去搶去奪,別看我打仗不行,但我搶了東西就跑的本事強,要是你們非得把我留在軍營,我就把整個軍營都給你們搶光!”
說著,常茂快速朝著常氏伸出手去。
常氏猜到他想搶竹條,下意識地想縮手,但是,眼前只是閃過一道道殘影。
竹條易主。
常茂已經一手捂著屁股,一手拿著斷竹條,朝著常氏耀武揚威。
“長姐,不是你打我,是我讓你打我的,要不然,你以為只是關上門,我就能束手就擒?”
常茂從袖子里拿出一個不知何時,在涼亭桌子的擺盤里順來的桃子,一邊嚼著一邊得意的述說他的戰果。
“平時我去軍營附近的百姓院里偷雞吃的時候,多高的圍牆多尖的柵欄可都攔不住我!”
一直形影不離跟著常茂的常福,立即澄清。
“偷的那些雞賠了錢的,國公爺不是為了禍害別人的雞,他就是……樂趣。”
听到常福這麼一說,連朱元璋都沒忍住,怒聲質問。
“茂兒,你拿偷雞摸狗當樂趣?”
“不然呢,我沒本事,不像父親一樣,能在萬軍之中取敵方首級,我偷雞摸狗練練手怎麼了,我父親當初不也是干這一行的嗎?”
“……”
朱元璋一噎。
他想說落草為寇和偷雞摸狗不一樣,但具體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來。
面對常茂,他總是詞窮,只能後退一步,使眼色讓朱標去教訓他的妻弟去。
朱標還沒開口,常氏先急眼了。
“常茂,你但凡把心思用在正道上,你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長姐,聖人說過,人貴有自知之明,我有自知之明,我不適合呆在軍營里,也不適合統領兵馬,更不喜歡別人管教我,以我的本事我既當不成大將軍,我也不可能給別人當副將,因為我不服氣,我指定會搶了別人的將軍來當著玩,你說我該怎麼辦?”
“……”
常氏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也是第一次听弟弟說出他的心里話。
而且身為將門後代,她深知像常茂這樣的人,真的留在軍營里當將領,那就是害群之馬,委以重任,必出大禍!
可常茂現在已經被當成典型,趕豬上樹了,這個時候打退堂鼓,置父皇的顏面于何地?
而三個月後無法留在軍營里任職,又會被其他將門中人責罵,一個人誤了整個將門的未來!
到時候,這京城于常茂而言,可就不是能夠過清閑日子的銷金窟,而是鎖命井!
“父皇,殿下,如果茂兒真的被我打成重傷,是不是就能向所有人交待了?”
常氏當然不可能真的痛下毒手。
但她此話一出,常茂像是屁股著了火似的,一個旱地拔蔥,竟跳到了樹上,又從樹上爬到了房頂,居高臨下的求饒。
“長姐,我錯了,你別動真格的!不然不用你動手,我直接從這里跳下去摔斷腿,可不能讓大家覺得你這個當長姐的太子妃,為了不丟面子把我打成重傷的,我是不成材,但我還沒蠢到連累自家人的地步。”
常氏氣得眼眶通紅卻發作不得。
連朱雄英都在心里直呼。
【舅舅你可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難怪強悍的爺爺,多智的爹爹,還有勇武的娘親,三管齊下,都沒能治服得了常茂呢。】
【此事哪怕讓我出面,我也是束手無策了。】
朱元璋和朱標听到這句話,還以為乖孫英兒)是在謙虛,等著反轉呢。
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