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義珍一邊走一邊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肩膀。前兩天剛把普法宣傳單分發下去,現在又要開始張貼海報。
他手里拿著幾張用紅墨水描邊的法律知識海報,風一吹差點全飛了。
“哎喲喂,這玩意兒比雞還難管。”他嘟囔著,順手從路邊撿了幾塊石頭壓住海報四角,又拿根鐵釘在電線桿上敲了個洞,系了根繩子把海報掛牢。
干完這些,他正準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忽然看見村口石凳上坐著個老人。
那老頭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腳蹬一雙舊布鞋,手里拄著一根竹杖,正眯著眼看他干活。
丁義珍本沒打算搭理,可不知怎麼的,總覺得那根竹杖有點眼熟——頂端隱約刻著幾個字,像是被磨花了似的,看不太清。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大爺,歇涼呢?”
老人抬起頭,露出一張布滿皺紋卻精神矍鑠的臉︰“小干部,你這是要貼啥?”
“普法宣傳,講點《土地管理法》和《婚姻法》,讓大家伙兒知道點規矩。”
老人笑了笑,笑得挺溫和,但眼神里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像是看穿了什麼似的。
“你們年輕人啊,總想著講規矩,可規矩不是講出來的,是踩出來的。”他說著,用竹杖在地上點了點,“就像這路,誰先走,誰就是主道。”
丁義珍一听來了興趣︰“您以前也搞過這類工作?”
“我啊?”老人擺擺手,“我就在這兒坐坐,看看熱鬧。”
說話間,幾個路過的小孩湊了過來,沖丁義珍喊︰“丁副鎮長好!”
丁義珍笑著揮手,回頭再問老人︰“那您覺得我們這普法活動咋樣?”
老人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方向是對的,但路沒走全。村里有座老祠堂,藏了不少事,你要是真想講規矩,不妨去那兒看看。”
丁義珍一愣︰“老祠堂?哪還有祠堂?”
老人只是淡淡一笑,沒有多說,轉而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我該走了。”
“等等!”丁義珍連忙追問,“您說的老祠堂在哪?”
老人頭也不回,只留下一句︰“有些事,你得自己去看。”
說完,他就沿著村口的小路慢慢走遠了,背影佝僂卻穩健,仿佛腳下踩的是幾十年的光陰。
丁義珍站在原地,望著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
回到鎮政府後,丁義珍找來村支書,試探性地問起老祠堂的事。
“老祠堂?”村支書愣了一下,隨即搖頭,“咱這兒哪有什麼老祠堂,早就拆了。”
語氣平靜,但丁義珍注意到了對方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像是被針扎到似的。
他沒再多問,只是笑著說︰“沒事,隨便問問。”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透,他就帶著手電筒和筆記本出了門。按照昨天那位老人指點的方向,他一路往村東頭走去。
穿過一片低矮的楊樹林,果然發現了一片荒草叢生的空地。地上散落著幾塊殘破的青磚,牆角還能看出一點牆基的痕跡。
丁義珍蹲下身,用手撥開雜草,果然看到一塊斷碑,上面依稀刻著“某某宗祠”四個字,旁邊還有一行模糊的小字,像是年號,但已經風化得看不清了。
他掏出筆記本記了下來,又仔細觀察四周的地勢。這里位置偏僻,背靠山丘,前面是一條干涸的小溪,若真有人在此藏東西,倒是個好地方。
就在他翻找時,忽然听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誰?”他猛地回頭。
一個村民模樣的中年人站在林邊,臉上掛著幾分尷尬的笑容︰“丁鎮長啊,這麼早出來散步呢?”
“嗯,順便看看地形。”丁義珍不動聲色地合上筆記本,“對了,你知道這兒以前有個祠堂嗎?”
那人愣了一下,隨即搖頭︰“沒听說過。”
丁義珍點點頭,沒再多問。等那人走遠後,他才低聲自語︰“看來,這位老人,不是一般人。”
……
接下來幾天,丁義珍特意去村口找了幾次,可那個坐在石凳上的老人再也沒有出現過。連村里的老人們都說沒見過這麼個人。
“是不是你太累了,眼花了?”李老頭一邊吃燒餅一邊打趣。
丁義珍笑笑沒說話,只是默默把那天听到的每一句話都記在了筆記本上︰
“有些事,你得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