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損的身影如鬼魅般撲來,五毒峨眉刺泛著的綠光在暮色里格外刺眼,直逼陳硯胸口。陳硯雖年少,卻也經歷過幾場惡戰,此刻見對方來勢洶洶,半點不敢慌亂,也不答話,手腕一翻,腰間的單刀“唰”地出鞘,刀身映著余暉,劃出一道亮線,直迎向那對淬毒的峨眉刺。
“叮!”金鐵交鳴的脆響驟然響起,單刀與峨眉刺撞在一起,陳硯只覺手臂一陣發麻,虎口隱隱作痛——他沒想到這侯損看著瘦小,力氣竟如此之大。但他沒有退縮,腳下踏著獵戶趙猛教過的閃避步法,身子一側,避開侯損緊隨而來的另一刺,單刀順勢橫掃,直削對方下盤。
侯損“嗤”笑一聲,身形猛地向後一縮,像只靈活的猴子般避開刀鋒,手中的峨眉刺卻沒停,一上一下,如毒蛇吐信般再次刺向陳硯。兩人瞬間戰在一處,單刀的劈砍與峨眉刺的突刺交織,金鐵踫撞聲在斷雲渡岸邊此起彼伏,濺起的火星落在潮濕的地面上,轉瞬即逝。
轉眼間十幾個回合過去,侯損的身法愈發詭異。他不像尋常江湖人那般講究招式章法,動作時而蜷縮如球,時而舒展如箭,一對五毒峨眉刺在他手中上下翻飛,“啪啪啪”的破空聲不斷,竟圍著陳硯滴溜溜亂轉,將少年的身影牢牢困在中間。陳硯的單刀雖快,卻總被對方刁鑽的刺法逼得只能防守,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呼吸也漸漸粗重起來。
“不好!”一直緊盯著戰局的趙猛突然驚呼出聲。他常年與人斗、與獸搏,最懂生死相搏間的凶險——此刻陳硯的步法已顯慌亂,單刀的防守間隙越來越大,而侯損的峨眉刺卻愈發逼近要害,顯然是在故意消耗少年的體力,等著露出破綻的那一刻。
趙猛的話音還未落,岸邊眾人便見侯損的身影驟然一晃,原本圍著陳硯旋轉的軌跡突然變向,右手的五毒峨眉刺如閃電般向下一沉,精準地避開陳硯橫劈而來的單刀,“噗”的一聲,竟直直扎進了陳硯的大腿。
“啊!”陳硯痛呼一聲,只覺得大腿上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緊接著,一股麻痹感順著傷口飛速蔓延,瞬間傳遍四肢百骸。他眼前猛地一黑,握刀的手再也使不出力氣,單刀“當啷”一聲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眾人還沒來得及上前救援,便見陳硯大腿上的傷口處,一道黑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攀升,不過轉瞬,便已爬至腰間。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嘴唇發青,身體晃了晃,雙腿一軟,重重地倒在地上,蹬了蹬腿,眼中的光彩便徹底熄滅了。
“陳硯!”甦璃失聲驚呼,眼眶瞬間紅了。她與陳硯一路同行,早已將這懂事的少年視作弟弟,此刻見他殞命當場,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幾乎喘不過氣。洛千雪握著鎮魂簫的手也微微顫抖,唇邊的笑意早已消失,眼神里滿是痛惜與憤怒。
“畜生!”歐陽逸飛怒喝一聲,眼中滿是殺意。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拔出腰間的龍淵劍,劍身在暮色里迸發出一道凜冽的寒芒,幾乎要將周圍的空氣都割開。他足尖點地,身形如離弦之箭般沖向侯損,劍尖直指對方的後心,速度快得讓人心驚。
侯損殺了陳硯,正得意地拔出插在少年大腿上的峨眉刺,見歐陽逸飛持劍襲來,眼中閃過一絲忌憚,卻依舊帶著陰狠的笑。他沒有硬接,反而腳下一滑,身子向後一仰,“撲通”一聲,竟直直跳入了湍急的斷雲渡大河中。
河水瞬間將他的身影吞沒,只泛起一圈圈漣漪。歐陽逸飛沖到河邊,劍指水面,卻見那漣漪迅速散去,河面上除了湍急的水流,再也看不到半點人影。侯損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惡!”歐陽逸飛緊握龍淵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劍身在他手中微微顫抖,顯然是怒到了極點。
趙猛快步沖到陳硯身邊,蹲下身,顫抖著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頸動脈,最後重重地嘆了口氣,聲音沙啞︰“沒氣了……這毒太烈,發作得太快。”
玄天道長走到陳硯的尸體旁,看著少年蒼白的面容和大腿上那道發黑的傷口,眼中滿是沉痛。他緩緩閉上眼,雙手合十,低聲念起了超度的經文。岸邊的風漸漸大了,吹得眾人的衣擺獵獵作響,卻吹不散空氣中彌漫的悲傷與憤怒。
甦璃蹲下身,輕輕將陳硯圓睜的雙眼合上,淚水終于忍不住滑落︰“陳硯,對不起……是我們沒護好你。”
洛千雪站在一旁,握緊了手中的綠玉鎮魂簫,輕聲道︰“他不會白死的,我們一定會踏斷雲崖,為他報仇,為所有被地獄門殘害的人報仇。”
歐陽逸飛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看向玄天道長︰“道長,侯損躲在水里,我們一時難以找到他。眼下天色已晚,不如先找地方安葬陳硯,明日再做打算?”
玄天道長睜開眼,點了點頭,聲音沉重︰“也好。先讓這孩子入土為安。”
眾人沉默著,趙猛和羅林找來幾塊木板,簡單釘了個木棺,將陳硯的尸體小心地放了進去。暮色徹底降臨,斷雲渡的河水在夜色里泛著幽暗的光,對岸的斷雲崖隱在黑暗中,像一頭蟄伏的巨獸,透著令人心悸的凶險。
眾人抬著木棺,在岸邊找了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挖了個坑,將陳硯安葬。玄天道長親手為他立了一塊簡易的木碑,上面刻著“少年義士陳硯之墓”。
站在墓前,眾人久久沒有說話。風嗚咽著吹過,像是在為逝去的少年哀悼。歐陽逸飛握緊龍淵劍,眼神堅定︰“陳硯,明日我們便闖斷雲崖,定將地獄門的人碎尸萬段,為你報仇!”
這一夜,斷雲渡岸邊沒有篝火,只有沉默的誓言,在夜色里悄然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