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掛在院角的絲瓜藤上時,黃家村的土路上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兩個穿著短打的漢子風塵僕僕地奔來,褲腳沾滿了泥點,臉上帶著趕路的疲憊,眼神里卻藏著幾分急切。
正在院中練劍的歐陽逸飛最先察覺動靜,他收劍回身,見是幾日前派去打探的阿武和老周,立刻迎了上去︰“你們回來了!”
梅降雪端著剛晾好的茶水從屋里出來,看到兩人風塵僕僕的模樣,連忙把茶杯遞過去︰“先喝口水,慢慢說。”
玄天道長听到聲響,也從打坐的廂房走出來,他目光掃過兩人神色,捻須道︰“看你們神色,想必是查到些眉目了。屋里說話,把摸到的底細給眾人講下。”
黃老爹正蹲在灶台前燒火,聞言也擦了擦手站起身︰“我去給你們熱幾個饅頭,邊吃邊說。”
一行人魚貫走進堂屋,八仙桌上很快擺好了茶水和剩下的饅頭。阿武灌了半杯涼茶,抹了把嘴,沉聲道︰“道長,我們按您的囑咐,去了陰陽催生婆以前出沒的黑風嶺,還找了附近幾個村子的老人打听,總算摸到些她的底細。”
老周從懷里掏出個皺巴巴的紙卷,小心翼翼地攤在桌上︰“這是我們畫的黑風嶺地形圖,她的老巢就在嶺上的白骨洞。”
玄天道長俯身細看地圖,指尖點在紙卷中央的黑點上︰“繼續說。”
“這陰陽催生婆原名叫崔十娘,”阿武掰著手指細數,“听黑風嶺下的老獵戶說,她年輕時是個接生婆,三十年前村里鬧瘟疫,她丈夫和剛滿月的兒子都沒了,她就瘋了似的跑到後山,再也沒出來過。後來有人說在墳地見過她,說她能讓死嬰睜眼,還能驅使墳里的骨頭走路。”
甦璃听得渾身發寒,下意識攥緊了羅林的衣袖。羅林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道︰“別怕,有我們在。”
老周接過話頭︰“我們找到當年給她兒子接生的穩婆,老人都快九十了,說話不利索,但斷斷續續說清楚了——崔十娘的兒子生下來就帶著胎毒,她自己學過些土方子,總說能治好孩子。後來孩子沒了,她把怨氣都撒在村里人身上,說要讓所有母子都嘗嘗骨肉分離的苦。”
“難怪她修煉子母陰煞術。”玄天道長捻須沉吟,“古籍記載此術需以自身血親怨氣為引,看來她是用自己夭折的兒子煉了煞種。”
阿武從懷里掏出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打開一看是幾塊暗黑色的骨頭,上面還沾著黏膩的黑漬︰“這是我們在白骨洞外撿到的,聞著有股腥甜氣味,踫過的草葉都枯死了。”
梅降雪湊近聞了聞,秀眉微蹙︰“這是陰煞之氣凝結的骨殖,看來她的修為比我們預想的更深。”
“更要緊的是這個。”老周壓低聲音,“我們在嶺下守了三夜,發現每逢子時,白骨洞就會飄出嬰兒的哭聲,那聲音听得人頭皮發麻。但奇怪的是,每月十五那天,哭聲會停半個時辰,洞里會飛出一只銀灰色的蝙蝠,往東南方向飛。”
“銀灰色蝙蝠?”歐陽逸飛追問,“可有看清飛向哪里?”
“看不清具體方向,但每次都是月亮升到正空時飛出來,半個時辰後準時回去。”阿武點頭,“我們跟著蝙蝠的影子追過一次,到了嶺下的忘川河就不見了蹤影。”
玄天道長眼楮一亮,猛地站起身︰“忘川河?那里可是陰陽交匯之地!子母陰煞術雖陰毒,卻有個致命弱點——每月十五子時,煞種需吸納月華滋養,此時施術者自身氣脈會與煞種相連,若是煞種離體,施術者便會元氣大傷!”
他走到桌邊鋪開地圖,指尖重重點在忘川河的位置︰“這銀灰色蝙蝠定是她放出的煞種化身!陰煞離體時,她的罩門會完全敞開,這正是我們動手的機會!”
歐陽逸飛順著道長的指尖看去,只見忘川河在地圖上像條蜿蜒的銀帶,恰好橫在黑風嶺與黃家村之間︰“您是說,等十五那天,我們去忘川河截殺煞種,同時派人直搗白骨洞?”
“正是。”玄天道長撫須笑道,“子母陰煞相輔相成,煞種若滅,崔十娘的修為會折損大半。但她生性多疑,定會在蝙蝠周圍布下陰兵護衛,我們需分兵兩路——一路去忘川河設伏,務必毀掉煞種;另一路隨我去白骨洞牽制,趁她氣脈虛弱時直擊要害。”
梅降雪細細思索︰“陰煞最怕至陽之物,我們得準備些朱砂、桃木劍,最好能找到正午的陽光暴曬過的銅鏡,可破她的瘴氣。”
“我知道村里王屠戶家有柄祖傳的桃木屠刀,據說殺過百年野豬,陽氣極重。”黃老爹插話道,“我這就去借來。”
甦璃也想起一事︰“我小時候听祖母說,忘川河底有種發光的鵝卵石,叫照陰石,能驅散陰邪之氣,或許能用得上。”
羅林立刻接話︰“那我去采些照陰石來,正好我水性還行。”
歐陽逸飛看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原本沉郁的氣氛漸漸變得熱烈,心里的陰霾也一掃而空。他握緊腰間的佩劍,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我去準備符 和火油,陰兵怕火,咱們正好用得上。”
玄天道長看著重新振作的眾人,捋須笑道︰“好!咱們各司其職,十五月圓之夜,定要除此妖婆!”
晨光透過窗欞照進堂屋,落在攤開的地圖上,把忘川河與白骨洞的位置映得清晰。桌上的饅頭還冒著熱氣,茶香混著淡淡的墨香在屋里彌漫,失敗的沮喪早已被即將到來的決戰豪情取代。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凝重,卻又藏著勢在必得的決心——這一次,他們不再是盲目應戰,而是帶著摸清的底細與周密的計劃,要與那陰陽催生婆做一場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