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在寂靜的暮色里格外清晰,隨著距離拉近,前方村落里的燈火也越來越亮。那便是黃家村了,幾十戶人家散落分布在伏牛山腳下的平地上,昏黃的燈火從窗欞里透出,在夜色中暈開一圈圈溫暖的光暈,偶爾還能听到幾聲犬吠和隱約的人語,為這山野夜晚添了幾分生氣。
歐陽逸飛勒住馬韁,四匹馬緩緩停在村口。他翻身下馬,借著朦朧的月光打量著眼前的村落。村口沒有像樣的牌坊,只有兩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樹干粗壯得要兩人合抱,虯結的枝丫在夜空中舒展,像一雙雙伸向天際的手。樹下拴著幾頭牛羊,正悠閑地反芻著,看到陌生人到來,只是抬了抬眼皮,又低下頭去。
“終于到了。”甦璃輕輕舒了口氣,從馬上跳下來,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腿。連續趕路讓她臉上帶了幾分倦意,但眼底的好奇卻絲毫未減,目光在村落的燈火間流轉。
羅林將長槍靠在槐樹上,活動了一下肩膀,粗聲粗氣地說︰“這村子看著不大,倒挺安生。就是這山里的風,吹著有點冷颼颼的。”
話音剛落,一陣山風從身後的山巒間吹來,帶著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濕意,卻也裹挾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眾人下意識地回頭望去——身後,便是伏牛山。
遠遠望去,整個伏牛山像一頭沉睡的巨獸,橫亙在夜空之下。山峰連綿起伏,一眼望不到邊際,黝黑的山體在夜色中只剩下模糊而龐大的輪廓,仿佛要將整個天地都吞噬。山間的林木郁郁蔥蔥,在夜色里化作一片深不見底的墨色,只有偶爾被風吹動的枝葉,會露出一點空隙,卻更顯得山影幽深莫測。
“好深的山。”梅降雪望著伏牛山的方向,清冷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凝重。她的目光銳利,似乎想穿透濃重的夜色,看清山里的動靜,但最終只看到一片沉沉的黑暗。
就在這時,一聲悠長的狼嚎突然從深山里傳來,“嗷——嗚——”,聲音淒厲而蒼涼,在寂靜的夜空中遠遠傳開,帶著山野猛獸的凶悍與孤傲。緊接著,遠處又傳來幾聲呼應,狼嚎聲此起彼伏,在山谷間回蕩,听得人頭皮發麻,心底不自覺地升起一股寒意。
甦璃下意識地往歐陽逸飛身邊靠了靠,小聲說︰“這山里……還有狼?”
“伏牛山連綿數百里,深山里有猛獸不奇怪。”歐陽逸飛沉聲道,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那片黝黑的山影,“但老伯說最近不太平,這些狼嚎……或許不只是尋常野獸那麼簡單。”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背後的龍淵劍,冰涼的劍鞘讓他紛亂的心緒稍稍安定。
羅林握緊了身旁的長槍,槍桿在手中微微轉動,發出細微的金屬摩擦聲︰“管他是狼還是鬼,敢出來作祟,我一槍挑了它!”雖是硬氣的話,但他望著深山的眼神里,也多了幾分警惕。
梅降雪收回目光,看向村口的燈火︰“天色不早了,先進村找地方落腳。夜里山路危險,山里的事,明天再從長計議。”
歐陽逸飛點頭,深吸一口氣,將心頭的疑慮暫時壓下︰“說得對。走,進黃家村。”
他率先牽著馬朝村里走去,龍淵劍的劍穗在身後輕輕晃動。梅降雪、甦璃和羅林緊隨其後,四匹馬的蹄子踏在村口的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驚得村口人家的狗又吠了幾聲,卻很快被屋里人喝止。
村里的路是用青石板鋪成的,有些地方已經磨損得凹凸不平,路邊的房屋大多是土坯牆、茅草頂,偶爾有幾戶是青磚瓦房,顯得稍許闊氣些。家家戶戶的窗紙上都透著燈火,隱約能看到屋里人影晃動,間或傳來幾句方言交談,帶著濃厚的鄉土氣息。
他們沒有貿然敲門,只是沿著村里的主路慢慢往前走,想找一處看起來像是客棧或可以留宿的人家。走了沒多遠,就看到一戶人家的院門口掛著一盞紅燈籠,門楣上貼著褪色的春聯,門口還晾曬著幾捆草藥,透著一股淡淡的藥香。
“這戶人家看起來像是能留宿的,”甦璃指著那戶人家說,“門口晾曬著草藥,說不定是懂醫的人家,心腸會熱絡些。”
歐陽逸飛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那盞在夜風中搖晃的紅燈籠,點了點頭︰“那就這家吧。羅林,你去敲門問問。”
羅林應了一聲,上前輕輕敲了敲木門︰“有人在家嗎?我們是路過的旅人,想借宿一晚,多付房錢!”
屋里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門內響起︰“誰啊?這麼晚了有啥事?”
“老人家,我們是趕路的,天黑了趕不到下一站,想在您家借宿一晚,給您添麻煩了。”歐陽逸飛上前一步,朗聲說道,語氣誠懇。
又過了一會兒,木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探出頭來,手里還拿著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他布滿皺紋的臉。他上下打量了歐陽逸飛四人一番,見他們衣著讓開門口︰“進來吧,外面風大。我這屋子小,勉強能給你們騰兩間房,不嫌棄就好。”
“多謝老人家!您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了!”歐陽逸飛連忙道謝,帶著同伴跟著老者走進院子。
院子不大,收拾得很干淨,角落里堆著幾捆柴火,牆角還種著幾株不知名的花草。老者將他們領到正屋,屋里陳設簡單,一張方桌,幾條長凳,牆上掛著幾幅山水畫,雖然筆法粗糙,卻也透著幾分意趣。
“我姓黃,你們叫我黃老爹就行,”老者把油燈放在桌上,給他們倒了幾碗熱水,“這村子叫黃家村,村里大多都姓黃。你們是從外地來的?到伏牛山來做啥?”
歐陽逸飛接過熱水,指尖傳來暖意,他斟酌著開口︰“我們是行商的,路過此地,听說伏牛山風光好,想進山看看有沒有稀罕的山貨,順便歇歇腳。听路上的老伯說,您是村里的老人,對這兒最熟?”
黃老爹端起自己的水碗喝了一口,嘆了口氣︰“山貨倒是有,就是這山……最近不能進啊。”他的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語氣里帶著幾分憂慮,“年輕人,不是我嚇唬你們,這伏牛山,最近邪乎得很吶……”
話音未落,遠處的深山里,又一聲狼嚎淒厲地傳來,在寂靜的夜里回蕩不休,讓人心頭發緊。歐陽逸飛四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看來,這黃家村和伏牛山,果然藏著不尋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