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卷從地上飄起來,落回三七手中。三七摸著卷上被勾去的“花凝雪”三個字,指尖輕輕顫著。
這時候,一直站在一旁的長生師傅搶過三七手中的陰卷。
老道士攥著陰卷的手更緊,指腹蹭過紙頁上早已模糊的、屬于三七阿娘的靈力印記——那是幾十年前,他哄騙前任孟婆時,偷偷留在陰卷上的痕跡。他看著三七,語氣里滿是嘲諷的熟稔︰“丫頭,你該喊我一聲‘阿爹’。當年你阿娘,就是捧著這陰卷,想跟我換長相守,可是,誰要留在這黃泉當鬼。”
三七渾身一僵,她聲音發顫,眼淚砸在衣襟上︰“是你……是你騙的我阿娘?”
“騙?”老道士嗤笑一聲,把陰卷往身前一揚,上面的名字早已被劃得干干淨淨,“那是她自願的。她為了留我,給了我能在陰陽兩界游走的法子,我讓她知道了愛情的滋味,她送我長生,這不就是交換?”
趙吏瞬間拔槍,槍口抵住老道士的額頭,眼底是壓不住的怒火︰“你當年騙走孟婆的真心,偷走三七一魄;如今又教唆長生騙三七,還勾去上面名字,真當冥界無人能治你?”
老道士卻不慌,反而伸手扣住三七的胳膊——他知道,這缺了一魄的孟婆,是冥界暫時離不開的人。“你們別過來!”他拽著三七往後退,語氣狠戾,“這丫頭魂魄不穩,我若稍用力,她靈識就會碎。到時候你們找不著新孟婆,冥界秩序大亂,誰來擔責?”
三七被他拽得生疼,卻沒掙扎,只是盯著他的眼楮,里面滿是失望的涼︰“我阿娘待你那麼好,我也把長生當朋友……你們為什麼總要騙我們孟婆?”
“因為你們傻!”老道士笑得殘忍,“孟婆心最軟,最信‘情’字,偏偏這‘情’字,最是能拿來騙人的籌碼。你阿娘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就在這時,精衛突然動了。她指尖的靈力化作利刃,直劈老道士扣著三七的手腕。老道士下意識松手去擋,趙吏趁機上前,一拳砸在他心口,陰卷“嘩啦”一聲掉在地上。三七踉蹌著彎腰,緊緊抱住陰卷,指縫間全是陰卷的寒氣。
老道士摔在地上,咳著血想爬起來,卻被精衛的靈力死死釘在原地。她看著老道士,聲音冷得像黃泉的冰︰“你當年欠三七阿娘,今日又欠三七一場真心。陰卷勾了你的名,卻勾不掉你的罪——今日,你便給兩代孟婆,償命來!”
靈力驟然收緊,老道士的慘叫聲很快被黃泉的風吞沒,最後只化作一縷飛灰。三七抱著陰卷,慢慢蹲下身,眼淚落在陰卷上,兩代孟婆守著的黃泉,從來都留不住真心,只留得住一場又一場的騙局。
“三七!”長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精衛上前掐住長生的脖子,“你居然還敢來!”三七抓住了精衛的手哀求,“姐姐,放了他吧。”
精衛︰“可他騙了你!”
三七︰“只要他好,我好或不好我都開心,那方是真心喜歡,真心悅愛一人,只要他開心,那便足矣。”
精衛︰“可他體內有你一魄!”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在三七心上,她猛地抬頭看向長生,指尖不自覺撫上自己心口——那處空缺了十七年的位置,竟和長生身上傳來的氣息隱隱呼應。
長生臉色瞬間慘白,嘴唇囁嚅著,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他下意識後退半步,卻被精衛的靈力逼得動彈不得,只能看著三七眼中的光一點點暗下去,像被狂風撲滅的燭火。
“是……是我的錯。”長生的聲音帶著哭腔,終于松了口,“我不知道我體內有你魂魄,我會把魄還給你……我沒想騙你,我只是……”
他只是那時不舍得花凝雪所以才會再入黃泉為尋法子,後來他舍不得放棄三七看向他時的、滿是歡喜的眼神。可這份猶豫,終究還是成了刺向三七的刀。
三七慢慢松開抱著陰卷的手,那紙頁上的寒氣透過指尖,凍得她心口發疼。她看著長生,眼底沒有恨,只有一片空落落的疲憊︰“所以你陪說話聊天、、說等花開花……也都是假的嗎?”
“不是假的!”長生急得眼淚掉下來,想伸手踫她,卻被精衛的靈力攔住,“我是真的想陪你,可我……”
“夠了。”三七打斷他,聲音輕得像要被黃泉的風吹走,“那魄……你若想要,便拿去吧。”她頓了頓,抬手撫上自己的眉心,那里藏著孟婆的本源靈力,“只是往後,你別再來黃泉了。我守我的孟婆湯,你過你的人間,這樣最好。”
精衛皺眉想勸,卻見三七搖了搖頭,眼底是一種近乎通透的釋然——她或許缺了一魄,或許傻,可她懂“真心”的意思,不是勉強,不是欺騙,是哪怕自己難過,也不願勉強對方為難。
長生僵在原地,看著三七重新抱起陰卷,轉身慢慢走回去。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資格說出口。
趙吏在一旁臉色很是難堪,在看到三七居然不要回魂魄的時候臉上更是難堪。
精衛一揮手把人扔出了黃泉,又派人把酒館里的裝飾都給拆了,看著就晦氣。
趙吏︰“不是!就這麼放過他了?你不管管?”
精衛︰“地府一天,人間一年。你派人去他那守著,過幾天人就死了,把三七的魂魄勾回來還給三七。”
這時候,廚房傳來了很香甜的味道,精衛走了過去,居然是三七在熬孟婆湯。
精衛︰“三七,這湯..”
“湯成了!”三七抬頭看向精衛,臉上的淚痕還沒擦干。
三七一邊哭又一邊笑著說︰“難怪阿娘不把湯的材料說全,原來最後一味是孟婆的傷心淚。”
“一滴生淚,二錢老淚,三分苦淚,四杯悔淚,五寸相思淚,六盅病中淚,七尺別離淚,八味孟婆傷心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