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女子多潑辣,打人不足為奇。
奇的是,挨打的人是陳皮阿四。
誰能想到,九門不可一世的陳四爺竟也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一天,簡直駭人听聞。
張日山沒理睬他的挑釁,連越明珠的錢也沒要,讓她坐著听戲,獨自跟著管家去旁邊棋茶室。
身為佛爺副官有定期發放的軍餉又每日吃喝都在張家,需要用錢的地方實在不多,借錢不過就是一句玩笑話。
事與願違,旁邊偏偏有一個攪局的人。
離開前,他和陳皮對視了一眼,漠然隔空交鋒。
天光還未暗淡,檐下燈籠已經開始一盞盞點亮,戲台漸漸散場,下人提前領著賓客去宴會入席。
傍晚。陳皮和越明珠抵達時,張日山正蹲在地上逗貓,模樣看著像先前桌下被陳皮嚇走的那只黑貓。
貓是趾行動物,習慣踮著腳走路。
而張日山蹲著的姿態也如貓一樣踮著腳尖,拔了根草逗貓,胳膊高高舉著,下半身卻紋絲不動,依然穩如磐石。
听見腳步聲,他抬眼看來。
透過薄暮望著她,手不自覺停下。
黑貓勾住草稈又叼進嘴咬了兩下,很快失去興趣,它叫了兩聲沒被搭理就自己爪子勾住衣袖往上爬,找了個舒服的角度擠進去鑽入懷里。
毛絨絨的耳朵挨到他下巴,敏感抖動兩下。
怪不得古人叫黑貓為玄貓,日光下那毛皮確實如緞面一樣發著紅褐色的光,厚實尾巴高高豎起從他下巴輕輕撩過。
因為癢,被張日山隨手撥開。
有那麼一瞬間,越明珠覺得他眼楮里多了點什麼,也少了點什麼。
很快他扔掉狗尾巴草,把賴在懷里不走的黑貓也重新放回樹上,又往下拽了拽軍裝下擺稍作整理,自然地過來跟她匯合。
“小姐。”
越明珠想了想,叮囑“記得洗手。”
張日山“……好。”
大家族舉辦壽宴規矩很多,尤其是賓客座位,宴會大廳一眼看去有二十來桌,算不上多,但也不少。
越明珠被安排在主賓位置,剛好在壽星公的旁邊,左邊坐著壽星公,右邊是陳皮,再加上一個姍姍來遲的齊鐵嘴,張日山座位一再往下正好和解九挨著。
齊鐵嘴沒有刻意踩點,主要在外頭借著陪解九順便看看吳老狗有沒有‘不請自來’,不是他小人之心,實在是吳老狗沒啥君子之腹。要真來了,還能跟小九一起把他勸住。
幸好直到最後一位賓客到場,都沒瞧見吳家人。
他喃喃自語“吳老狗還是懂分寸的。”
等到入席,再一看自己座位在陳皮阿四旁邊,人都麻了。
他跟這位四爺面次數不多,橫行無忌的傳聞倒听過不少,再加上僅有的幾次見面確實是對他陰損殘忍的本性多少有一定了解,很清楚彼此相處不會太融洽,坐這樣的人旁邊難免不自在。
“四爺。”他非常客氣打了聲招呼。
少見的,陳皮也沒有對他敷衍了事,“八爺。”
越明珠倒是知道為什麼,當初陳皮漢口擺攤就是有一個叫喜七的秀才給他了六字批命。
他對神佛尚且不恭,更別說迷信了,唯獨那六個字對他來說等同浮木不信也得信。
所以自打黃葵那一關過了,陳皮就對神神叨叨的人避之不及。
不過,當陳皮表情怪異地沖他點頭,齊鐵嘴卻不由一怔。
怎麼會……他微微皺眉,臉色凝重起來。
宴席上有陳皮這個煞神隔在中間,更是連話都沒跟明珠說上幾句,一頓飯味同嚼蠟。
主桌對面全是解家人,不好砸人場子,張日山低聲提點“八爺,知道你嘴刁,可你面前這幾盤全都是張家特色私房菜,九爺特意問小姐借了廚子做的,不至于讓你這麼難以下咽吧。”
以解家底蘊辦個二十幾桌的晚宴,怎麼可能會人手不足,借張家廚子不過為了以示兩家親近,齊鐵嘴確實不知。
張日山也心存疑慮,按說以八爺的舌頭早該嘗出來了,以往沒少在張家蹭吃蹭喝,怎麼今天心不在焉。
讓他這麼一問,齊鐵嘴察覺到不妥。
“我說怎麼吃著這麼熟悉。”他放下筷子,幽幽地說“張副官我這邊剛要猜出來,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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