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風在士兵帶領下前去沐浴更衣,又飽餐一頓,這才原路折返。
行進半途,卻見董 希與李婉兒迎面而來,皆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何事?”
“主公。”董 希率先開口︰“迷霧林之行,共犧牲七名暗刃姐妹,五十三名士卒,還有兩名利刃真武者。”
宋風點了點頭︰“這筆賬,我會算的。”
見他欲要前去,李婉兒接過話茬︰“此地凶險,大軍仍在與王廷軍對峙,不可耽誤時機,主公既然能尋到此處,必然了解路徑,何不前往引大軍前來……”
“不必。”經歷業火三災,宋風深知一味訴諸武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干脆拒絕道︰“血債血償不假,無辜之人也不會蒙受冤屈,待我問過之後再做定議。”
二人無奈,只得隨宋風回到道場。
此時眾人依舊安坐未曾離開,見宋風到場,目光紛紛投過來,滿眼期待。
蔣利起身相迎︰“宋公請入座。”
後者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坐在對面,正色道︰“迷霧林之行,我軍共折損六十二人,是何人所為?”
沒想到他竟然如此開門見山,蔣利一時語塞,不知如何答復。
“是我!”那名手持長鏈的枯瘦漢子踏前一步,冷聲道︰“地面尸體是五弟與六弟所殺,樹上吊起的,則是我手中黑繩絞魂鏈所為,你待怎樣?”
見他如此囂張,宋風非但未怒,反而呵呵一笑,慢悠悠站起身︰“你就是那個號稱執刑者的宋帝王余燼?”
余燼冷笑一聲,腦袋低垂,雙目如豺狼般橫視宋風︰“既知我名,還敢……”
呼——
一陣風吹過,裹挾無盡真氣,余燼只覺眼前似有無形的牆壁阻礙,渾身承受莫名壓迫,原本輕如無物的長鏈似有千斤之重,拼盡全力卻無法抬起臂膀。
宋風漫步向其走近,輕聲道︰“閻羅王包玄與卞城王畢胥皆已償命,既然只剩你一人,那便隨兩位兄弟同去吧。”
余燼眼中頓時流露驚色,這宋風明明毫無殺意,卻極具壓迫感,饒是他嗜殺成性,此時也兩腿顫顫,幾度欲要逃離。
這不是殺意,不是氣勢,而是純粹的修為碾壓!仿佛在宋風眼中,他余燼不過是螻蟻,彈指可滅。
“呃……咯、咯……”余燼咬牙發出怪異的低吼,周身騰的升起黑霧,暗系真氣蔓延四方,想要宋風的真氣抗衡。
宋風卻好似不受影響,來到余燼跟前,動作輕柔的拔出龍吟劍,一陣龍嘯之音傳遍四方。
“喝啊——”眼看劍鋒即將刺至面門,余燼拼盡全力大吼一聲,終于擺脫真氣威壓,雙腿猛蹬地面,身形向後飄去。
與此同時,周身暗系真氣如同幽魂一般自其體內奔涌四方,瞬間化作十余道身影,個個手持長鏈,將宋風圍作一團。
這還不算完,那十余條黑繩絞魂鏈同時散發暗金流光,而後燃起黑色火焰,于空中甩動幾下,同時捆向宋風。
“三弟,夠了!”
蔣利起身阻止,余燼卻置若罔聞,長鏈從四面八方纏向宋風,個個捆個結實,冷眼看去,仿佛化作蛛網,而宋風便是網中獵物。
鏈條上黑火燃燒,隱約可見無數扭曲的人臉在火中哀嚎,那都是被他剝去面皮、抽走元神的受害者留下的殘念。
宋風根本沒有還擊,而是低頭看了看,呵呵一笑︰“你的鏈子,打人不疼啊。”
“黑繩絞魂鏈,不攻肉身,只困元神!”一招得手,余燼面露喜色,真氣再度灌輸,黑火更盛。
“你這張臉,觀之令人心煩,且剝下來,瞧瞧血肉模樣。”
“呵。”宋風搖頭而笑,身形踏前一步︰“那些被剝掉面皮的兄弟,都是你作為?”
隨著他身形前進,圍攻的十余條長鏈皆被拖動,余燼大吃一驚,高聲道︰“你為何還能行動?”
“我說過了,這鏈子打人不疼。”
宋風仍舊自顧自的前進,每一步邁出,都拖動那十余道化身被迫跟隨,余燼使盡渾身真氣,卻硬是撼動不得。
“不可能!你的元神本該……”
沒等余燼的驚叫傳出,宋風已來到其真身面前,抬起手掌,猛然抓向其面門。
“喜歡剝他人面皮,是因為自己長得丑陋嗎?”
砰!宋風的大手如鐵鉗一般按住其面門,冷笑道︰“嫌自己丑,就得剝自己的臉,這個道理也得我來教你?”
嗖——
正在宋風不斷發力之時,一根銀針穿梭而來,宋風趕忙側身躲避,哪知銀針沒有刺向他,而是狠狠探入余燼胸口,自其後背探出。
吃了這一針,余燼仿佛瞬間被抽干力氣,身軀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宋風趕忙回身去看,卻見一名白衣少年抬手接住飛回的銀針,向天而望︰“四哥還不清理門戶?”
砰!一座一人大小的青銅壺從天而降,壺口上方端坐一名黑須道人,口中念念有詞。
那壺造型古怪,壺身刻滿了掙扎的惡鬼圖案。壺口打開的瞬間,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和絕望的嘶吼聲噴涌而出,余燼的身影如同被無形巨手抓住,尖叫著被拖入了那一片漆黑的壺口之中,轟然閉合。
嫌棄的甩了甩手,宋風側過身子,看著一前一後而來的二人,沉聲道︰“又是什麼人。”
“無間巡使——平等王陸明。”
“血池熔君——杵官王呂崢。”
宋風劍身下落,陣陣風刃環繞劍身︰“你二人是要包庇他嗎?那便與我手中龍吟劍做個商量吧!”
“宋公誤會了。”蔣利拱了拱手,解釋道︰“受王庭之命阻撓義軍,乃是包玄等人所為,如今殺人償命,本就在情理之中,又哪來包庇一說。”
“四弟的血腐熔壺頗為奇異,內中藏有無盡血海與怨靈,不出一時三刻,便可見余燼化作膿水。”
“自相殘殺?”宋風斜眼打量蔣利︰“你們十兄弟不是一條心?”
蔣利為其倒了一杯茶,而後展手道︰“宋公且坐,自然知曉。”
宋風再度看了一眼血腐熔壺,而後收劍入鞘,安心坐了下來。
見仍有商量余地,蔣利笑了笑,開口道︰“在下有一難題,與海先生交談半日,仍舊未得其解,還望宋公不吝賜教。”
“先回答我的問題。”宋風冷冷注視著他︰“否則我不介意將這迷霧林屠戮殆盡。”
“好吧。”蔣利嘆了口氣︰“十殿閻羅,並非結拜兄弟,而是主人手下。”
“主人?哪個主人。”
蔣利猶豫片刻,低聲道︰“大王子,閔文。”
閔文?宋風聞言心中一驚,據傳此人生來聾啞,雖聰慧過人,卻無法被立為儲君,他自己也不喜朝中事務,四處雲游,幾乎不見蹤影。
“閔文在此處?”
蔣利搖了搖頭︰“大王子早已雲游去了,如今已有七八年未曾相見。”
“呵。”宋風冷笑一聲︰“主子不見,你們這群下人閑出屁來,就佔據迷霧林,搞了個什麼十殿閻羅,危害路經百姓,阻撓我等義軍?”
蔣利無奈的嘆了口氣,再度申明道︰“大王子臨行之際早有教誨,命我等不得染指王庭事務,今日招惹貴軍,實是包玄等人受了欽王閔治的蠱惑,非我等所願。”
“如今包玄、畢胥與余燼皆已身死,還望宋公開恩,莫要為難我等。”
明知他說的在理,宋風卻仍舊不願輕易放棄報仇,邪笑道︰“你是在向我討饒嗎?”
說著轉身指向己方士卒︰“若真想求饒,就給每一位失去同袍的兄弟磕一個響頭,等他們饒過你,我自然無話可說。”
蔣利觀望一眾士卒,目光慢慢上移,停留于周圍花草樓台,幽幽道︰“我等是生是死倒無所謂,只怕大王子日後歸來,不能再效死命,豈不愧為人臣。”
一旁的海杰也附和道︰“為人臣者,正當如此。宋兄,如今惡人已除,迷霧林也不再與我等為敵,又何必為難他們。”
宋風聳了聳肩,沒有接話,而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隨意道︰“我的問題問完了,該你了。”
“多謝宋公。”蔣利先是施了一禮,而後開口道︰“依宋公之見,真武者與尋常百姓是否不同?”
“沒什麼不同。”宋風想都沒想,張口答道︰“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