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
宋風強忍惡心,怒斥道︰“這不是妖邪所為嗎?若災民們知曉真相,整個康國都得陷入人吃人的境地,到時豈不大亂。”
相較于他的憤怒,白眉老僧一派氣定神閑,悠悠開口︰“香客不會知曉真相的。”
“每位前來進食的香客都得進行供奉,獻上蔥、薤、韭等葷物,加入肉湯之中掩蓋原本味道,自然察覺不出。”
“好啊,好。”宋風忍不住笑了,氣笑了︰“為了吃你這老僧一口肉,當真是煞費苦心啊。”
“來人!”
轟!門窗破碎,眾多侍衛闖入。
“將這听松禪院封閉,所有僧人全部抓起來!”
“喏!”
“還有!”宋風鐵青著臉,震聲道︰“自即日起,任何人不得食用蔥薤等葷物,也不得食用肉類腥物!”
這……康國原本就處于饑荒之中,再下這麼一道荒唐王旨,這不是胡鬧嗎?
“大王!大王!”一眾香客涌了進來,紛紛跪地為僧人求情︰“我等賤民皆因枯松禪師救濟而活命,大王若要治罪,便治我等之罪吧!”
“孤沒有治誰的罪。”宋風甩動衣擺,轉身大步而去︰“香客就地遣散,僧人關入王宮。”
“喏!”侍衛隊長震聲而應,帶領部下將听松禪院封鎖。
“昏君!”一名枯瘦的老漢哆哆嗦嗦走上前,舉起手中拐杖便要打下︰“為了養肥你們宮里人,連破廟里這點口糧都要搶,我……我打你這昏君!”
“護駕!”侍衛隊長眼疾手快,拔刀將拐杖斬斷,回手又是一刀,便要取老漢性命。
砰。宋風抬手將隊長手腕握緊,沉聲道︰“不得傷害百姓。”
“喏。”侍衛隊長趕忙收刀入鞘,冷冷瞪了老漢一眼,繼續抓捕僧人。
听松禪院這樁邪事暫時解決,可百姓們的糧食仍舊沒有著落,各地多有餓死者,大小官員的傳報如雪花般飄入王宮,一個個數字觸目驚心。
第三年,風雪依舊覆蓋整個康國,人口已縮減兩成,相鄰的安國勒緊褲腰帶送來大批糧草,非但于事無補,反而惹得安國王庭議論紛紛,百姓們的不滿之聲四起。
第四年,枯松禪師逃出王宮不見蹤影,世間突然多了一位聖僧,自稱佛祖座下弟子轉世,吃他一塊肉可得長生不老,百姓們紛紛抓捕,不求所謂的長生,只為活命。
同年,原本已被遺忘的袁平終于研發出新品糧種,趙澤大喜過望,批閱大量田地讓袁平造種。
第五年,鄰邦藩國實在受不住康國屢屢征糧,多地起兵反抗暴康,康王趙澤御駕親征,虜獲牛羊馬匹無數,暫解燃眉之急。
第六年,枯松禪師真氣枯竭,于一棵松樹下坐化,尸骨被百姓分食。
同年,康國因饑荒而亡的人口已達四成,袁平研發的糧種終于足以供應全國,宋風將所有甲士盡皆派出,死守各地耕田,嚴禁百姓靠近。
第七年,袁平的新糧供應全國,百姓們終于有糧可食,可袁平卻因連年操勞染下舊疾,不治而亡。
百姓們感念其以一己之力救民水火,全國為其哀悼,趙澤命人為其打造塑像緬懷,封其為“農神”,受萬世敬仰。
第七年的第七個月,康國徹底挺過這場危機,趙澤將當年舊事公之于眾,枯松禪師的事跡終于被大眾知曉。
佛門弟子為信奉枯松禪師之佛性,尊其為救苦救難大悲菩薩,自那時起,所有僧人禁食蔥、薤、韭、 、興渠五辛之葷,也不再食用動物肉食。
第七年,第七月,第七日,天氣突然轉暖,康國熬過了這場災難,重歸太平。
兩行熱淚流過宋風面頰,悠悠轉醒之時,眼前已不是王宮,而是迷霧林中,業火算盤前。
黃契呵呵笑道︰“宋公感覺如何?”
“苦,太苦了。”宋風感慨萬千,面露悲痛︰“當年我曾去過康國,很好奇為何康王能將房屋土地,甚至真武學院與書院免費開放給百姓。現在全都明白了。”
“因為他們挨過餓,受過苦難,所以明白軍民一心的道理,他們不想重蹈覆轍,只願不遺余力的發展奮進。”
“相較于康國歷代君王的遠大抱負,我們大欽的統治,不過是土匪的威壓而已。”
黃契贊同的點了點頭,補充道︰“這也很正常,大欽建國不過三千余年,康國可是足有五千年文化。”
“當初的康國有趙澤,如今的欽國有宋風,你們都是同一類人。”
“差得太遠了。”宋風嘆了口氣,轉而問道︰“這第三災,也算結束了?”
“不錯。業火分三災,七日刀兵,七月七日瘟疫,七年七月七日饑饉。”
得到黃契確認,宋風拍了拍腰間龍吟劍︰“那麼,你該告知我海杰所在之處了,我這把劍,急不可耐要飲蔣利之血。”
黃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以腳尖輕輕點了點地面︰“你要找的人都在這。”
“這?”宋風左右張望︰“哪有人。”
黃契深邃一笑,猛然踩踏地面,四周忽的燃起漫天綠火,整個大地都在顫動,地面凹陷,二人跌落而下。
原來地底別有洞天,宋風以真氣托舉身體緩緩落地,再看四周,好一處花草繁茂之地,山水秀麗,樓台林立,如同世外桃源。
“主公!”顏冪的聲音響起︰“我等尋你不見,倒偶遇軍師,一路探索,才……”
宋風仔細觀望,帶來那一千余人皆端坐遠處,似乎在看熱鬧,場地中央,海杰正與一名風雅男子相對而坐,似乎在談論什麼。
“這小子在做什麼?”
顏冪連連搖頭︰“好像是什麼斗法,可末將一句都听不懂。”
“靠!”宋風怒罵一聲,飛身來到場中︰“海杰!”
“我在外面浴血奮戰,你小子怎得如此清閑。”
那名風雅男子緩緩起身,拱了拱手︰“看來這位便是宋大俠了,幸會。”
宋風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在下判生斷死,秦廣王蔣利。”
“我找的就是你。”宋風拔劍出鞘,劍鋒指向其面門︰“出招吧,速戰速決。”
見他如此暴躁,蔣利非但不怒,反而微微一笑︰“宋公若要殺我,可待論道結束之後。我與海先生相談正歡,此時動手,豈不有失風度。”
“大哥,就是他殺了五弟!”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來者正是逃跑的厲寒,望向宋風的眼神布滿驚恐︰“此人修為高強,大哥小心。”
海杰站起身來,搖著折扇笑道︰“打打殺殺多沒意思,宋兄先行歇息,道法的事,交給我就好了。”
蔣利也點頭道︰“來人,引宋公前去沐浴更衣,待補足精神,再行決議。”
啪!
一條鎖鏈釘入地面,一名高瘦漢子飛身而來︰“想與大哥過招,先問問我這條黑繩絞魂鏈。”
宋風轉頭望去,此人面色青黑,身形枯瘦,弓腰駝背,倒是一身真武不容小覷,正陰森森的盯著他。
“三弟不得放肆。”蔣利訓斥一句,而後向遠處宅院展手︰“宋公請。”
“哼。”宋風冷哼一聲,還是在幾名士卒帶領下離去。
待其走後,黃契向蔣利拱了拱手︰“宋公已歷三災,全身而退,怕是……怕是大哥也論不過他。”
“哦?”蔣利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宋風,竟有如此能耐?”
黃契嘆了口氣,欽佩之情溢于言表︰“若單純坐而論道,宋風嘴笨的很,可真正天降大任之時,他總會做出正確選擇。”
“哈哈哈……”一旁的海杰哈哈大笑︰“這位老先生說的沒錯,那小子腦子不行,嘴也不行,唯獨心性純正,做起事來倒是靠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