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風自然認得安悅聲音,勸阻道︰“你先歇著吧,我來。”
率領一眾衛兵來到中央,宋風冷冷注視安悅︰“宋風在此,有何話說?”
見他生龍活虎,語調中氣十足,安悅仿佛松了口氣,拱手道︰“一別數日,宋帥箭傷這麼快就痊愈了,武王體果真可怕。”
“廢什麼話!”宋風眼神凌厲,高聲道︰“一個胡金彪就能連敗你三員大將,我看你們嚴東軍是沒人了,干脆投降算了。曲康九城已降其八,你這鴻建城非要拖累將士們無辜犧牲嗎?”
安悅聞言微微搖頭,而後伸出三根手指︰“三日。”
宋風以為她要三日後再降,直接否決︰“三日太遲,現在下馬歸降,還可以考慮饒你一死。”
“不。”安悅眉眼彎彎,露出甜甜笑容︰“三日之內,攻破貴軍營寨。若未能破,我安悅即刻率領全軍歸降。”
宋風疑惑地望向她︰“你搞錯了吧,現在進攻方是我,你才是守城一方。”
“何必守城?”安悅揚起下巴,傲然之色頓顯︰“你且再退二十里,我軍棄了城池,就在這曠野之間與你對壘。”
還有這好事?宋風總感覺哪里不對,冷冷注視著她,想要從其眼神中看出一絲端倪。
可惜,安悅沒有露出半分破綻,就這麼傲然迎上他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對,誰都不肯讓步。
有那麼一瞬間,宋風從她的身上看到另一個女人的影子,也是這麼傲慢,也是這麼狡詐,也是這麼難以捉摸——毅興的戰爭女神艾莉絲。
“宋帥。”唐喜湊近宋風,輕聲道︰“戰為其次,給軍師大軍拖延回軍時間才是正事。”
宋風醍醐灌頂,點了點頭︰“不錯。”再給自己三天時間,安穎差不多將消息帶給安牧陽,到時安悅無力回天,己方不戰而勝。
“好!我答應你。”宋風高聲回應︰“我軍後撤二十里扎營,但需立一賭注。”
安悅饒有興致的盯著他︰“哦?宋帥想賭什麼?”
“若三日之內未能攻破我軍,你即刻率眾來降,一兵一卒都不能少!”
“可以。”安悅點頭應允,而後反問道︰“若三日內攻破你軍呢?”
宋風兩眼一瞪︰“那我宋風即刻自刎。”
安悅聞言先是一愣,而後毫不留情的放聲大笑︰“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了,你的命一文不值。”
見宋風目露火光,安悅嘻嘻笑道︰“不要你一兵一卒,不傷你一絲一毫,若我勝了,只需宋帥穿上女裝,在兩軍陣前策馬展覽三圈,如何?”
宋風聞言,牙都快咬碎了,冷聲道︰“小丫頭,欺人太甚!”
他越是惱怒,安悅越是得意,聳了聳肩,挑釁道︰“這麼說,宋帥是不敢賭了?”
強行壓下怒火,宋風從牙縫里蹦出一個借口︰“我沒有女裝,換個條件。”
“好說。”安悅笑的更歡了︰“小女子別的沒有,艷麗裝扮倒是不少,三日之後,定令人奉上。”
宋風听罷,眉毛都快豎起來了,他堂堂七尺男兒,若穿上身材瘦小的安悅衣物,到時得是何等光景?想想都覺得臉面發燙,怕是得當場自絕于陣前。
見宋風面色漲紅,右手已摸向腰間龍吟劍,唐喜趕忙抓住他的胳膊︰“宋帥息怒,先答應。”
三日賭約,無論是勝是敗都對己方有利,此時嚴西軍最缺的就是時間,能以這種兒戲拖延最好不過了。
對于唐喜的意見,宋風還是很重視的,慢慢松開手掌,震聲道︰“好,一言為定!”
二人口頭相約,各自回營,嚴西軍緊急後撤二十里,而後原地扎營,全軍齊動。
安悅也未食言,真的拋棄城牆掩護,全軍出城相峙。
這第一天,宋風將利刃成員盡數派遣出去,來回巡視,防止己方防御工事未能完備時被敵軍偷襲,而後動員全軍,從士卒到將領盡數忙碌,一座座高牆堅壘拔地而起。
海杰未能帶走的拋石機與弩車也沒閑著,拋石機于牆後待命,弩車盡數搬上牆頭,滾木 石,熱油金汁齊備,寨牆之上的士兵們一個個握緊箭筒,隨時準備射箭迎擊。
一整天忙碌下來,全軍筋疲力盡,營寨可算具有一定規模,宋風回到帥帳剛喝口水,卻覺心中愈加不安。
總共只有三天時間,第一天就這麼安安穩穩的過去了?安悅到底在搞什麼鬼。
趕忙叫來江淺陌問話,後者的答案非常肯定,嚴東軍只是守在營寨中,沒出動一兵一卒。
如今兩軍對壘,差距頓顯,宋風的嚴西軍一天時間便原地變出一座軍事重寨,安悅的嚴東軍卻連外牆都沒修築完善,士兵們好像在敷衍了事。
到了夜間,嚴東軍更是松懈,甚至連守軍都撤離干淨,只留燈火,整個寨門空蕩蕩的,不時還傳來吆喝聲。
怪了。宋風當真是摸不著頭腦,再叫來唐喜詢問,後者也未能看出端倪。
宋風靈機一動,提議趁夜偷襲,既然敵軍松懈,必能輕松破營。
不過立馬就被唐喜否定了,己方的任務是堅守拖延時間,並非殺潰敵軍,萬一敵方故意示弱,于營中設伏,豈不自討苦吃。
對付尋常人,宋風可能不屑一顧,但安悅何許人也,自己沒少在她手上吃虧,只得听從唐喜的建議,按兵不動,繼續加固營寨。
正在他們困惑之時,嚴東軍駛來一輛馬車,車上僅有一名馬夫,高聲叫道︰“安小姐今日誕辰,特備薄禮贈予宋帥!”
守寨將士此時如同驚弓之鳥,被這一嗓門嚇了一跳,嘩的一聲紛紛張弓搭箭,只等將軍下令萬箭齊發。
寨門大開,胡金彪親率一隊騎兵出現,先是將馬車圍作一團,而後冷聲道︰“來此何干?”
那馬夫都快被嚇傻了,結結巴巴的重復一遍︰“安……安小姐生日,給宋帥送禮。”
胡金彪冷哼一聲,以槍尖掃掉車棚,內里顯現數個酒壇,還有一個木箱。
“箱子里是什麼?”
“是……”
“打開!”
馬夫無奈,只得將木箱打開,卻是一道道美味佳肴。
見並無異常,胡金彪冷哼一聲︰“你可以滾了。”
那馬夫咧了咧嘴,壯著膽子說道︰“我們安小姐帶來句話,陣前拼殺,只是各為其主,雖身不在同一營寨,卻可遙相共飲……”
“閉上嘴,滾!”胡金彪才不管那些,一雙豹眼瞪得溜圓,好像要咬他兩口。
馬夫嚇得退後幾步,不滿道︰“我的馬車……”
“再不滾活撕了你!”
“……”
等車上酒菜送到帥帳,宋風徹底懵了︰“安悅生日?如此緊要關頭,她在過生日?”
“是啊。”胡金彪撇了撇嘴,滿臉不屑︰“多糊涂的主帥才會這麼瞎搞,根據暗刃傳回的情報,整個軍營傳出載歌載舞之聲,怕是全軍都在為其慶生。”
“哈哈哈。”宋風大笑不止︰“小丫頭就是小丫頭,權貴之家待久了,本性難移,根本分不清輕重。”
眾人一陣大笑,唯獨唐喜皺起眉頭︰“宋帥不可掉以輕心啊,安悅此舉,怕是故意作秀,需得嚴令將士把守,謹防敵軍夜襲。”
好嘛,方才自己還要去夜襲敵軍,幾道酒菜過來,輪到自己防備夜襲了。宋風點了點頭,起身親自前去安排。
胡金彪看了看敵軍送來的禮物︰“宋帥,那這些酒菜……”
“扔掉。”宋風頭都沒回︰“誰知道他們有沒有下毒,全扔掉。”
這一夜,整個營寨沒一個人睡著,大家全都擠在城頭,生怕敵軍打過來,就連宋風也未能回帥帳,與將士們一齊堅守。
翌日清晨,還是一輛馬車,還是那名車夫,再次出現在嚴西軍寨門︰“今日糜虎先生的夫人誕辰,所以……”
什麼玩意?眾將士一天一夜未眠,早就煩躁不已,听聞此話肺都快氣炸了。
己方在這嚴陣以待,她安悅居然為了一名門客的老婆過生日就大張旗鼓慶祝,還把禮物送到這來了?
一名偏將早已受不了,張弓搭箭便射,箭支沒有瞄準馬夫,而是砰的一聲釘在馬蹄前方。
那車夫嚇了一跳,馬車也不要了,翻身下車,連滾帶爬的逃回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