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去哪里了？”
昨日項羽匆匆離去，黃昏未歸，她隱約察覺到不對勁，將整個府邸戒嚴。
項羽一把將人摟在懷中，簡單的敘述昨夜的驚心動魄，“殷通已死，我負責安撫殷通舊部。”
“……”她大致能猜到經過，不過既然項羽沒有詳細說，她也就沒有繼續問，“輕點，我要被你勒死了。”
聞言，項羽松開手，垂首直直的望著她。
甦寧雪被看的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臉頰，染上一抹嬌羞，“怎麼？我臉上有東西？”
項羽沒有回答，而是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
“怎麼這麼粘人？”甦寧雪輕輕的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想你。”
甦寧雪眼楮彎成月牙狀，小嘴嘟囔著項羽不愛听的話，“你不忙嗎？”
“不急，有叔父。”項羽搖搖頭，“殷通已死，叔父需要去取得當地豪強官吏的支持，共同反秦。”
甦寧雪歪歪腦袋，試圖尋找有關的蛛絲馬跡，可什麼都沒有找到。
項梁行動迅速，一日時間，威逼加利誘引得會稽郡豪強官吏歸心，並在此起兵反秦。
項梁為會稽郡守，項羽為裨將，拉開逐鹿天下的序幕。
三日後，項羽率領八千精兵渡江西進，攻打襄城。
羽之神勇，此間無二。
可在這個時代，天下英雄如過江鯽，襄城守將，這個並未在歷史長河中留下名諱的人，卻在項羽的攻勢下，守城三月余。
城門破的那日，襄城守將殉城而亡，誓與城共存亡。
“屠城。”
簡單的兩個字，決定一城人的性命。
“不可以。”
帳外的甦寧雪猛然掀開帳簾，跟在甦寧雪身後的項莊左看右看，默默低下頭，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聞言，項羽皺了皺眉，掃過面前的將領。
項莊見他們離開，悄咪咪的混進去溜走，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她握住項羽的手臂，輕輕搖晃，“襄城已破，降將不殺，百姓無辜，阿羽別這樣。”
帳內是良久的沉默，項羽的指尖穿過她的發絲，薄薄的唇瓣抿成一條線。
“降將有時必須殺，百姓也並非無辜。”
感受到手臂間的力道漸松，項羽回握住她的手，聲音沙啞低沉，“好。”
甦寧雪黯淡的眼眸陡然變得明亮，“真的？”
他的喉間發出一聲輕“嗯”，隨即點點頭。
“我就知道我家阿羽才不是什麼濫殺之人，阿羽最好啦∼”
望著她明媚的笑，項羽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按在懷中，目光透露著難以言喻的深沉。
亮光一點點褪去，大地陷入黑暗。
“著火了！快救火！”
咚咚咚……
戰鼓聲打破夜的寧靜，心神不寧的甦寧雪沖出營帳，望著火光的方向，她呆呆的站在原地。
糧草。
糧草被燒。
“殺！”
“他們都該死！”
“降兵反叛，殺無赦。”
她的身子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隨即發瘋的往火光的方向沖去。
陷入自己世界的她……沒有察覺暗處的危機，高大的身影手持三尺青峰，替她擋去刀光劍影。
“哈哈哈∼去死吧！”
甦寧雪本能的拉弓，箭離弦而出，穿透孩童的喉結，血咕嘟咕嘟的冒出來。
“你們這群畜牲，都該死……”
他就這樣倒下去，本應該清澈的眸子，是蝕骨的恨意。
項莊也看到這一幕，剛準備過去，便看到自家堂哥，于是，轉身去救火。
項羽就這樣護在她的身側，沒有安慰，也沒有責怪，只是靜靜的陪著她。
“對不起。”
平日清甜的聲音變得嘶啞，如同吞了碎玻璃。
項羽揉揉她的頭，輕嘆一聲，“先救火。”
她如夢初醒跟著普通的兵卒一同前去救火，項羽沒有幫她，只是她摔倒後，將她提起來。
破曉時分，烈火才被熄滅，而糧草已被焚燒殆盡。
項羽望著癱坐在地的人影，俯身將她抱在懷中。
回到營帳，項羽將她放到榻上，甦寧雪如同受傷的小獸，抱膝將自己埋起來。
項羽如同哄孩子般輕輕拍著她的背脊，無聲的安撫著她。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壓抑的哭聲在寂靜的帳篷響起，項羽手一頓，開口道︰“別哭了。”
“我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的呀！”
其實甦寧雪並不是一無所知，以史為鑒，她怎能不知道有時降將、百姓不得不殺？
白起真的是因為弒殺才屠城嗎？
並非如此，只是無法確定百姓、降將是否是真心投降。
她明明知道，還是阻止項羽屠城。
百姓無辜？可百姓真的無辜嗎？
昨日若不是她及時趕到，項莊便會被那孩童刺傷，若項莊真的出事，那她……
昨夜的火、昨夜的亂局……是她的錯。
“孫武言︰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若驕子，不可用也。”
項羽的聲音如春日的風，很溫柔。
“為將者，要對手下的兵卒負責……要狠，優柔寡斷，有憐憫之心，是戰場大忌。”
項羽一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他看出百姓眼底的恨意，知道這些人必須死。
他沒有解釋給甦寧雪听，並非是想給她一個教訓，而是知道甦寧雪不會听。
有時候看懂、知道沒有用，她懷著一顆悲憫的心，認為百姓無辜，期待所有人都好。
感受到惡意，卻還想去賭人性。
她認為稚子無辜，可在戰場上，只有敵人與自己人，沒有什麼稚子……
昨日項羽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並不想因為這件事和她鬧矛盾。
其實……他希望他的妻子永遠純真無邪，但他護不住，所以只能讓她自己去看。
“不怪你，多少將領都沒有邁過這一關。”
親眼看著懵懂的孩童，要親口下令要將他們誅殺，道理誰都懂，能邁出這一步又有幾人？
“可人要承擔自己的錯誤。”項羽長嘆一聲，“我下令昨晚戒嚴，所以沒有傷亡，但糧草全部被燒。”
聞言，甦寧雪抬起頭，淚水模糊視線，“沒有傷亡就好，糧草交給我。”
還好……她可以加速植物生長，還好她還能彌補這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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