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中元節的零點。
昏暗的病房內,一名護士神色冷淡的給烏 注射著藥劑。
冰涼的藥液流出體內,不過片刻,取而代之的是血液流出身體的空虛感。
“張海客,你不去找族長你擱這收什麼呢?你是不是瘋了!!族長這一去可是十年!十年,什麼概率,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張海樓第一次正兒八經,旁邊的張海俠不停的拍著他的背,生怕張海樓一個激動,背過氣去了。
張海客恍若未聞,只是在那護士推車走出來的一瞬間,聲音平靜的下達指令。
“抓住她。”
張海樓還在一臉疑惑,但和張海俠二人肌肉快于大腦,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被他倆按在了地下。
他卸了護士的下巴,張海俠也讓護士的雙臂脫臼。
而張海客理了理袖子,對著腳步匆匆趕來的醫師昂頭,“去看看。”隨後又蹲下在護士衣兜里掏了掏。
在攤開時,掌心赫然放著藍幽幽和紅艷艷的兩個試劑管。
“哇塞,張海客,你居然拿你對象打窩??”
張海樓看了看病房又看了看他的掌心,言不由衷的豎起了大拇指,還好移情別戀了,還有族長進去了,不然張海客一定會斃命的。
“……”
張海俠推了推眼鏡,順著門縫看見鎖骨處一閃而過的紅痕。
他收回目光,卻發現張海客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他,讓人發毛,突然他勾了勾嘴角。
“帶回老宅吧。”
“哦。俠俠咱們走。”
張海樓抱起面色罵的很髒的護士,帶著張海俠消失在張海客眼前。
再往後,張海俠就接受到了調派,讓他去西部檔案館駐守,張海樓交接任務給張合延後,也跟了過去。
沒人知道張海客這樣做的原因,只有張海俠看了眼跟著自己的張海樓,嘴角稍微勾了勾。
“跟著我干什麼?”
“俠俠,你去哪我都跟著你,你是不是看出來了病床上的是張五五。”
張海樓叼著煙,痞秀的面龐勾著不屑一顧的笑,“不過還真給張海客鑽到空子了,現在族長進入青銅門,和他交好的人勢必會受到它們更猛烈的關注。
張五五首當其沖,他也是為愛痴迷啊!”
張海俠沒說話,他的目光落在漂亮的落日晚霞中。
“會後悔的。我想……”
張海樓將張海俠的未盡之言堵了回去,良久,他靠在張海俠的肩頭。
“俠俠,我已經傳信給無家小三爺了,你放心,族長對我們的恩情,不是一次兩次可以抵消的。”
“嗯。”
海面隨風飄蕩,橘紅色天空二人相擁,海鷗哇哇叫著俯身來叼張海樓的煙,結果燙到了自己的喙。
張海樓被逗笑了,面上重新恢復吊兒郎當的模樣道。
“哈,俠俠,我還是很好奇到時候張海客的表情。”
“……無聊。”
其實都不用好奇,他倆乘船離開估計還沒一公里,張海杏和張合延的電話就同時打了過來。
“出事了,我哥帶回來的人把他給捅了。你們快回來!!”
“!!”
張海樓手一松,煙頭被海鷗叼走,煙灰洋洋灑灑,壞菜了,不能這時候恢復記憶了吧?!
貨船放下一艘游艇,張海樓帶著張海俠連忙沖回港城。
一路火花帶閃電,成功抵達醫院。
病房里,烏 強制安睡,張海客臉上低落暗沉。
“……你們怎麼回來了?”
“害,這不是听說你被捅了嗎?回來看看你死了沒。”
張海樓亂聊,他旁邊的張海俠則俯身看了看烏 ,“藥效紊亂,和那天注射的試劑有關?”
“嗯。”張海客呼出一口氣,聲音平靜,“她魘住了,把我當成了它。”
“……她居然也知道嗎?不愧是我的知己!”
張海樓目光欽佩,不過他話語一轉,眼神帶著警告道,“張海客,一步錯步步錯,你不要仗著族長不在家就肆意妄為,趁人之危哦!”
“……呵。”
張海客避而不答,因為他一直都在趁人之危,狂撿漏子。
看他這樣,張海樓說實話也沒什麼辦法,我明敵暗,還在張家醫院就敢明目張膽的派出人手。
要是放烏 一個人出去……
人是早上走的,綁票視頻是中午發的,尸體是晚上送達的。
“唉,等她醒吧!”
張海樓的話宛如詛咒,在他話語落下的那一刻,烏 的生命體征檢測器就瘋狂預警。
滴滴滴滴∼
急促的聲音回蕩在三人耳中,張海樓咽了咽口水,“這……言出法隨嗎?”
他拉著張海俠靠在牆邊,看著烏泱泱的一堆醫護人員沖進來,嘰里呱啦一堆後,推著烏 就轉移陣地。
張海客面色冷的結冰,隨後將針頭一拔,披了件外套就往醫院外走去。
張海樓只能接過照顧烏 的活,看著被重新安置在icu里的烏 ,他看了眼張海俠,對匆匆趕來的張海客問道。
“究竟發生了什麼?”
“……”
張海客捧著一個古樸的盒子,情緒落寞的坐在門口。
“她知道族長進入青銅門了,掙扎的厲害,想去長白山。
她在怪我,行為也不受控制,我以為她還沒恢復,上前安撫她的時候,就被捅了一刀。”
“……你不躲啊?”張海樓好奇的問。
張海客苦笑了一下,“我以為……沒事,這次如果她記起來了,我會帶她去長白山。”
“……”
多讀書少喂豬,看看,想當然了吧!
張海樓無奈的搖頭,想說什麼,但看著張海客的悲傷樣又咽了回去。
“你把張小蛇找來,說不定有奇跡。”
“等她醒了再說吧。”
張海客落寞道,眼里還是不甘。
一旁的張海俠瞧得真切,他眉頭蹙起,“你和她並不合適,強求對你無益。”
“……”
“老板,現在可以進去看看,病人求生意識不是很強。”
icu出來一個護士帶著張海客進去,張海客穿好防護服,帶著消毒完的盒子進去,是他去北京出差時,去四合院拿的木雕。
“五五,不要睡,族長還等你去接他呢。”
他將木雕塞進烏 手里,烏 眼尾滑下一顆淚,嘴唇無聲呢喃。
“騙子,又騙我……”
不知道是在說張啟靈還是張海客,總之她生命體征又穩定下來。
等她醒了三天內,張海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生怕下一秒遇見的就是眼里帶著厭惡的烏 。
但血脈帶來的牽連被青銅門斬斷,烏 遺忘得更加徹底,姓甚名誰,除了生存的本能,全忘了個干淨。
張海客就一點一點教,教了一年。效果很顯著,烏 很依賴他。
張海客嘗到甜頭,故技重施,知道烏 身份的人都被他派遣到了遠方,只有張海俠蹙眉,在離別時讓張海樓打掩護,交給了烏 一個錦囊。
囑咐她在第一次對張海客察覺疑惑的時候打開,會有一點幫助。
烏 應聲將錦囊和吊墜都放在秘密的盒子里,腦袋歪了歪又跑去黏著張海客。
時間就這樣平淡的過了很久,烏 跟著張海客學習了張家的一切知識,包括如何管理張家等。
這夢幻泡影般的日子,是在一個極其平靜祥和的午後被戳破的。
那時張海客在辦公,烏 坐在他的下首,心不在焉的翻閱著一本名叫《族長起居錄》的書。
上面的末頁有一滴血跡,烏 好奇的摸了下,隨後她瞳孔緩慢放大,震顫著。
“怎麼了,海玉?”
張海客依舊溫柔的撫摸著烏 的發,帶著親昵的安撫。
他蹲下的和烏 面對面,看著她磕踫到發紅的食指,眼里劃過一抹心疼,執起手吹了吹,他吻了上去。
啪!
張海客臉頰一歪,眼神都清澈了很多。
“瘋……瘋子!!”
烏 驚慌的可怕,右手掌心向上不斷在地上摩擦,仿佛這樣能掩蓋掉剛剛那股溫潤的觸感。
“張海客,你瘋了!我們沒出五服!!!”
“……不是這樣的,海玉你听我說,不是,听我說,你冷靜下,跟著我,呼氣呼氣,冷靜一點!!”
張海客不知道烏 想起了什麼,但是她呼吸越發急促,感覺要呼吸不過來的模樣。
他有點慌張,顧不得烏 眼里的惶恐害怕,將人打暈後抱去了醫院,才發覺今天是8.17。
等烏 再次醒來,又像被天授了一樣。只是對他也不再親近,很排斥所有有發丘指張家人,張海杏是她最不喜的一個。
不明白病情的產因,但烏 實打實的日漸虛弱,張海客只好讓她遠離張家還有自己,又為了她的安全,秘密裝上了監視器和定位器。
後面嘗試著和烏 親近,但不是被厭惡就是他離開後烏 自毀。
烏 也很無力,不安和落寞終日縈繞在她心里,張海客的好和她的生理情緒在對抗。
張海客的好從始至終,哪怕她什麼都不記得,看見他就躲,還是笑著對她。
人心非草木,烏 就這樣驀然的待著,哪怕發現了張海客的監控,依舊沒有反應,甚至也讓張海客入侵了自己的地盤。
雖然地盤本來就是他的。
烏 如一只先天失去翅膀的鳥,被豢養細心對待,雖然無法繼續飛行,但日子比野外好過的多。
但本能還在,只是因為知事明理,所以主動按壓下去,不過實在是很難笑著對人。
……——……
嗓子發干,烏 睜開了眼,外邊夜幕降臨,看起來已經停在這里很久。
“怎麼不叫醒我?”
張海客叼著棒棒糖,眉目間帶著揮之不去的憂愁。
“看你睡得很好就沒喊,也沒什麼事,還不如等你睡夠。進去吧,我們要有一段時間不見了五五,可以擁抱一下嗎?”
“去哪里?”
烏 聲音淡淡,雖然下車了但扶著車門沒合上,一雙眼眸亮的驚人,就這樣和駕駛位的張海客對視。
張海客愣住,突然驚覺烏 瘦了好多,面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像族長。
“朝聖地,去嗎?”
“嗯,到時候叫我。”
烏 禮貌頷首後離開,透過關上的車門,張海客痴痴的看著烏 的背影。
三年了。
為什麼還沒想起一切呢五五,我明明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