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東俊拿著平板，手指輕點漢城城區，聲音低沉︰“漢城的情況比預想的更糟。”
澹明順著他的指尖看去。
地圖上，代表感染區的紅色標記幾乎覆蓋了整個城市中心，而象征防線的藍色光點正在節節敗退。
“這里不只是寒國的首都。”都東俊的指尖重重敲在漢江大橋的位置︰“更是整個半島的命脈，如果漢城淪陷，北方的炮火會在三小時內覆蓋全境，那位將軍不會允許任何感染體越過三八線。”
他抬起眼，目光銳利如刀︰“到那時，我們要面對的就不只是怪物，而是一場滅國之戰。”
看著眼前這個神色凝重的男人，澹明連連點頭，一副贊同的模樣。
如果不是曾經見過他最丑惡的一面，還有旁邊那架著的攝像機，澹明差點就信了。
不過，不管是作秀還是什麼，至少他的話沒有錯。
漢城不能淪陷，尤其是不能讓一只感染體越過三八線。
去漢城也好，師妹已經到了漢城，或許還能找個機會見上一面對對情報。
這方天地的靈氣清濁愈發混雜，漢城情況或許會更難，不然沒法解釋師妹到了漢城之後，竟然沒有用神識聯系自己。
“你是nest的領導人，我听從你的安排。”想到這，澹明正色道︰“請把我派到最危險的地方去。”
“不用這樣，你的能力很不錯，或許是我們日後反攻的必要戰力，眼下先穩住戰線為主，一切等我回到漢城。”都東俊用力拍了拍澹明肩膀，懇聲道︰“拜托了。”
“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去？”澹明眉頭一揚，神色有些莫名。
“光明市的感染母體雖然已經被清理，但我還不放心，我晚些到。”都東俊輕聲道。
澹明聞言點了點頭︰“那你小心。”
不多時，一架直升機緩緩升空，調轉方向，朝著漢城飛去。
“哥哥再見！”正在父母懷里的小女孩看著直升機遠離，連揮揮手道別。
听著不遠處傳來的道別聲，都東俊那臉上的笑容逐漸斂去。
一旁的秘書見狀，幾步上前︰“為什麼要對這個人這麼禮遇，我們並不了解他，實際上認識也才不過一個小時，他到底是寒國僑胞還是神州人，我這邊暫時沒能查到相關資料。”
“我要對上的人很強，現在的我與他或許還存在一點差距，偏偏我也不是喜歡單挑的人。”都東俊淡聲道︰“這個姓陳不弱，至少我看不透他，能夠籠絡的話，以後對上澹明能更有把握。”
“至于他是什麼人什麼身份，很重要？”說著，他頭也不回問道︰“樸宰治，你以前是什麼人？”
恭敬地守在一旁的樸宰治一愣，連忙低下頭道︰“強奸犯，殺人犯。”
“你看，很重要麼，現在他已經是nest的高級戰力，是拯救寒國的大英雄。”都東俊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秘書，又掃了一眼那些正在等待撤離的市民，眼神一下子冷了下來。
問道︰“現在撤離點有多少人？”
秘書愣了一下，立馬道︰“一千三百人左右，不出意外的話撤離車隊會在半小時後到達，不過按照漢城現在的情況...未必準時，或許還會更改撤離地點。”
“通知撤離車隊，不用過來了。”都東俊淡聲道。
秘書瞳孔微微一凝︰“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都東俊沒有回答，只是稍稍偏頭看了一眼樸宰治，道︰“這里的人都感染了，你負責清理掉。”
秘書和樸宰治聞言身子一顫，不敢置信地望向眼前這個男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不夠清楚麼？”都東俊回過身走向車隊︰“報上去，這里的人全部感染了，nest不得不果斷處置。”
“可..這里還有軍隊，還有醫療組的人，起沖突的話...我們很難保證消息不泄露。”樸宰治下意識道。
嗡~
一聲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
剎那間，所有軍用通訊器爆出刺眼火花，士兵們的槍管詭異地扭曲成麻花狀。
醫療組的電子設備同時黑屏，整個撤離點的電子系統陷入癱瘓。
整個撤離點一陣死寂。
下一秒，尖叫聲四起。
“現在沒有泄露的風險了，我們nest是最後的留守力量，匯報材料會有人搞定。”都東俊緩步走向車隊，不顧四周混亂，一名nest隊員顫抖著雙手打開車門。
男人稍稍彎腰坐了進去，道︰“善後就交給你了，完事之後再過來跟我匯合。”
秘書臉上的慘白還沒褪去，便下意識跑向車隊。
而周圍的nest已經開始包圍撤離點。
樸宰治看著看著滿地冒煙的裝備，喉嚨滾動了下︰“上千人，你說感染就感染？”
“是，我說感染就感染。”都東俊瞥了一眼樸宰治，後者渾身顫抖如墮深淵。
車窗緩緩關上，車輛啟動，離開撤離點。
車隊揚起的煙塵尚未散去，樸宰治仍站在原地，指節捏得發白。
一名年輕的nest隊員猶豫著上前，聲音發顫︰“隊長...這些人...真的要...”
樸宰治指關節掐得發白。
他想起都東俊關窗前那個眼神，像看一只隨時可以碾死的螞蟻。
“列隊。”他終于嘶啞著開口。
步槍上膛聲此起彼伏，金屬踫撞聲格外刺耳。
掙扎再三，樸宰治聲音突然拔高，像是要壓過內心的僅存的人性︰“本撤離點已被確認為感染區，根據《特別戰時條例》第八章第六條，所有感染體必須就地處決！”
人群開始騷動，有個小女孩的哭聲撕心裂肺。
“你們這群畜生！”一個滿臉血污的中年男子突然沖出人群，卻被nest隊員一槍托砸倒在地︰“不是說要保護我們的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們不是你們的戰友嗎，你們不也是大寒民國的戰力的一部分嗎，為什麼？！”
“都東俊，你個小人！”
“狗改不了吃屎，我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叛徒！你們是財閥養的狗！”
“你們這樣和感染體有什麼區別！”
面對謾罵，樸宰治似乎充耳不聞，緩緩舉手，就在這瞬間，一位白發老人突然跪地，額頭重重磕在泥土里︰“求求你們...至少放過孩子們！”
樸宰治臉色一絲不忍掠過，但很快便消失，手就要直揮而下！
“轟！”
千鈞一發之際，狂暴的引擎嘶吼聲撕裂長空！
三輛軍用悍馬如鋼鐵巨獸般撞破圍欄，輪胎碾過碎石迸濺出火星。
全副武裝的特戰隊員以戰斗隊形展開，瞬間完成反包圍。
“特別防御處！全部放下武器！”
姜恩惠的白馬大隊如鐵壁般壓來，身後三十名白馬大隊隊員同時舉槍，上膛聲清脆劃一，數十個黑洞洞的槍口組成死亡扇面，將nest隊員死死鎖定。
她站在裝甲車前，夕陽照亮她冷峻的側臉，看著樸宰治的目光，像是在看死人︰“什麼時候開始，nest的任務變成屠殺平民了？”
樸宰治的手僵在半空。
“不要想著用什麼異能，我們雖然只是普通人類，但憑借手里的槍也能跟陰噬獸過上幾回合，看看是你的異能快，還是我子彈爆你們的頭快！”
話音落下，數點猩紅激光已死死咬住樸宰治的眉心。
他怔了怔，忽然笑了。
手一揮而下！
噠噠噠！！！
槍聲響徹整個撤離點。
而在某處，某道去而復返的身影一閃而沒。
......
漢城，銅雀大橋防線。
傍晚的殘陽將漢江染成血色，銅雀大橋在暮光中如同一道銹蝕的傷疤。
由特別防御處第3機動大隊和首都機械化步兵師團第一裝甲旅團組成的防線已瀕臨崩潰，槍聲、爆炸聲與尸潮的嘶吼混雜在一起，在江面上回蕩。
燃燒的裝甲車殘骸橫亙在橋頭，黑煙滾滾升起，遮蔽了半邊天空。
機槍手趴在扭曲的防爆盾後，手指死死扣著扳機，彈殼在腳邊堆成小山。
子彈掃過橋面，前排的感染體如麥稈般倒下，但更多的踩著同伴的尸體涌來，皮膚潰爛的奔跑者、肌肉虯結的巨化種、四肢反關節爬行的畸變體，它們擠滿了整座大橋，黑壓壓的如同潮水。
“燃燒彈！覆蓋橋中央！”
“轟轟轟！！”
數枚燃燒彈劃出弧線，在尸群中炸開，火焰瞬間吞噬了數十只感染體，焦臭味混著汽油味彌漫開來，可下一秒，幾只渾身燃火的巨化種仍嘶吼著沖出火牆，硬化的皮膚在高溫下龜裂，卻絲毫不減其凶性，它們撞翻路障，利爪撕開鐵絲網，前排的防御隊員甚至來不及後退，便被撲倒、撕碎。
<滑膛炮每3分鐘齊射一次，將橋面轟出直徑10米的彈坑以延緩尸潮。
第103聯隊在橋頭構築反坦克菱形樁，士兵在其中用k11雙口徑步槍點射突破火網的感染體。
雙方交戰正酣。
前沿指揮所，指揮官手持望遠鏡注視著前方戰況，神色凝重。
“報告！k9榴彈炮群已在漢江公園展開！”
“好！”指揮官回過頭，大聲道︰“命令他們，對南岸一百米範圍內實施炮火覆蓋！”
“是！”
“空軍那邊情況怎麼樣？”
“目前空中出現變異感染體，空軍損失慘重，而且其他幾個交戰區同樣需要支援，暫時抽調不出來！”
“西八sagi！其他地方重要，我這里也重要！”指揮官一拳錘在桌子上︰“一旦銅雀大橋失守，尸潮會長驅直入，我身後三十萬國民就無處可逃了！”
幾名軍官面面相覷，其中一人上前低聲道︰“青瓦台淪陷之後，盟軍暫時把軍事指揮權交給了總理，但總理當年因為疾病原因沒有參軍，對軍事一無所知，所以...”
“其實應該炸橋的，總理不知道現實情況，只會下命令說一定要守住大橋，同時保證對岸的國民能夠順利撤離，但現在這個情況，即便是還有幸存者，又怎麼通過尸潮？”
“現在說這個也晚了，你以為在看電影麼，沒有空軍的幫助要把銅雀大橋炸掉至少需要工兵組24個小時的時間布置炸藥，否則根本不可能炸掉，我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撐這麼久。”
“將軍，要早做打算，從中午到現在，我們已經打了整整6個小時，不論是物資儲備還是人員，優勢都不在我們這里，要不...撤退？”
“撤退？”指揮官回過身，臉色猙獰︰“你以為撤退就能活麼，一旦我們被突破，就算僥幸撤回基地，但我們北方的敵人會在衛星上看得清清楚楚，到時候整個漢城都會淪為廢墟！”
“可沒有支援，我們也撐不下去了！我們的人死一個，對方就會增加一具感染體，怎麼打？”準將梗著脖子道︰“難不成我們都要全部死在這里，然後變成感染體沖進漢城麼？！”
“現在北漢山城、仁川國際機場、水原華城都在交戰，城里面還有成批的感染體，我們內外遭敵，到處都需要援軍，我們不會有援軍來了！”
前沿指揮所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遠處隆隆的炮聲像是為誰敲響的喪鐘。
指揮官的面容在昏暗的燈光下迅速憔悴下去，聲音沙啞︰“難道……真的沒有一點希望了嗎？”
回應他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部下們低垂的頭顱。
就在絕望即將吞噬一切的瞬間，一陣異樣的轟鳴穿透了連綿的炮火！
那是旋槳頑強撕開空氣的咆哮！
一名年輕尉官猛地探出掩體，起初是茫然，隨即凝神細看。
下一秒，狂喜沖破了他臉上的硝煙與疲憊︰“援軍！是援軍來了！”
“是nest的標識！”
“什麼？！”指揮官猛地抓起望遠鏡沖了過去。
身旁的準將只瞥了一眼，便發出一聲苦澀至極的嗤笑︰“一架……只有一架運輸直升機，它能運來多少人？五個？十個？難道能抵得過一整支軍隊？先前整整一個nest戰術中隊都戰死在這里了……這點兵力，還不如指望特別防御處那些早已被打殘的機動大隊！”
....
機場艙門緩緩打開，狂暴的氣流瞬間灌入機艙。
飛行員扭頭嘶聲大喊︰“陳先生！您確定要這樣？這根本就是自殺！下面至少有十萬感染體！”
“那不正好。”澹明逆風立在艙門邊緣，衣衫被吹得獵作響，身形卻穩如磐石。
一名nest隊員死死抓住安全繩，皺眉吼道︰“您到底想怎麼做？您不會以為能一瞬間解決掉下面的死亡感染體吧？！”
“嗯……現實條件確實不允許。”澹明竟回頭笑了笑，風聲幾乎吞沒了他的聲音︰“但你們的最終目標，不正是守住漢城嗎？”
“然後呢？！”
澹明呵呵一笑，忽然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去過神州的長城嗎？”
“什麼？這有什麼關系？！！”
澹明沒有再回答。
回過頭，目光驟然銳利，鎖定下方橫跨漢江的銅雀大橋橋面。
朝著飛行員豎起大拇指。
下一秒，踏出艙門，縱身躍入蒼穹！
身影如利劍般撕開雲霧，向著那片死亡的潮水，
俯沖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