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咧個去...這是...穿越了？”
一襲絳色軍袍，頭戴巾幘的澹明目瞪口呆看著眼前交戰的兩支部隊，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這還是國內嘛，這把我干哪來了。
我不是個書生麼，怎麼變成一軍卒了？！
劇本殺也不能隨便換角色吧。
這是那股力量造成的？
“楊二郎！你發什麼呆，還要命不要！”
正當他震驚之際，一個身穿黑色軍袍的彪形大漢面目猙獰地挺槍刺來。
澹明一愣，本能地要拔刀格擋，卻在抬手瞬間瞳孔驟縮——
不對勁！自己動作怎麼變得這麼遲緩？！
眼看槍尖寒芒已逼近眼前，先前出聲提醒的同伴怒吼著沖上前來，一槍將黑袍大漢捅了個對穿。
"快起來！不能死在這兒！"同伴扭頭大吼，正要抽回長槍，卻發現槍桿被垂死的敵人死死攥住，而此時又一名黑袍士兵已經舉著刀盾沖殺過來。
顧不得思考身體異狀，澹明咬牙撐地爬起，抄起長刀迎敵而上。
"鐺！"
兵器相撞的瞬間，澹明側身閃避，刀鋒直取對方咽喉。
"噗！"
黑袍士兵雙目圓睜，喉間發出" "聲響，跪倒在地後再無聲息。
“呼呼。”澹明喘了喘氣，忽然感到肩膀傳來一陣濕黏的觸感，側目掃了一眼，才發現被刺穿了。
雖然還沒搞清楚狀況，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具身體不是他的，所以即便戰斗本能反應還在，修為和體魄卻完全跟不上。
也得虧自己那刻進骨子里的戰斗本能，不然就剛剛那一瞬，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落得同歸于盡。
此刻，四周的交戰也進入尾聲，剩余的數十黑袍兵丁被絳色軍袍斬殺殆盡，但己方似乎也只剩下十來號人。
“哎呦，差點以為就到這了。”一彪形大漢一屁股坐在地上，粗粗喘著氣。
剛剛他被四五個黑袍軍卒包圍，硬生生被他反殺，但身上也帶了不少傷。
“先別管戰死的弟兄，這不過是魏軍斥候，增援一定還在附近，停留不得。”一個皮膚黝黑，身穿鐵灰色札甲的年輕人將盔帽往頭一戴，沉聲道︰“來不及打掃戰場了，給大家半刻時間，把重傷的兄弟藏好，然後馬上出發，丞相在等我們！”
正要轉身，邊緣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嘟囔︰“......我想回家。”
眾人轉頭，只見一個瘦小的軍卒蹲在尸體旁，手指摳著地上的泥土。
他連盔帽都戴歪了，露出半邊稚氣未脫的臉——最多不過十六七歲。
“我們打不過的...”少年聲音發顫，卻固執地重復著︰“人越死越多，但距離大營還有那麼長一段距離。”
“這仗打得有什麼意義...”
將領還沒說話，倒是他身旁的一個絡腮胡老兵突然嗤笑出聲。
“想回家？”
“小崽子，睜開眼看看！”
他一把拽起少年，逼他看向滿地尸骸︰“魏狗的刀可不管這仗有沒有意義！”
另一個缺了門牙的老兵啐了口血沫︰“孬種！現在落單，不到三里地就會被巡騎射成篩子。”
“戰時脫離大隊是逃兵，是要判斬刑的。”一老兵冷冷道︰“更別說你跑了要是被魏狗抓到連帶暴露我們，到時候我們白死，這幾天戰死的弟兄也白死，你腦子呢？”
“你這個呆子，就是要回去，也得先回到大營，怎麼也要把這次任務完成了再說，到時候立了功想升遷想回家，不都是百將幫忙一句話的事麼，你現在走了，讓百將多難做，可別欺負百將是個讀書人。”一屯長走向少年拍了拍肩膀︰“你家里出的都是好漢，卻別就你一人孬種啊。”
少年臉色變換，猶豫了許久，才站起來幫忙收拾。
幾名老卒見狀這才放過少年，立馬也動彈起來。
將領這才轉過身走開。
見少年暫時定下心來，老屯長轉過身正要忙活卻見澹明還在發愣，無奈地嘆了口氣，走了過來︰“二郎，沒听到百將話麼，這個時候別耍情緒，趕緊的。”
“別擔心你那傷，就破點皮，拿塊布壓一下就沒事。”
澹明這才仔細看清老屯長的模樣。
乍看約莫五十來歲，黝黑的臉龐上溝壑縱橫，巾幘下露出的鬢角已然斑白。
但細看那雙眼眸仍炯炯有神，想來真實年歲應當沒那麼大，定是經年累月的沙場風霜，硬生生在這張臉上刻下了遠超實際年齡的滄桑。
听他這麼一說，澹明便下意識站了起來，乖乖跟著老屯長去搬運重傷的袍澤。
順便偷偷打量著周圍情況。
從這幾個軍卒的裝束來看....
有點像神州漢時的軍裝，剛剛他們提了一嘴【魏軍】，又說什麼【丞相】。
不是吧...這是給我帶到三國來了？
還在猜測時，身旁一名軍卒已從血泊中拾起一面殘破的赤色軍旗。
那旗幟早已被刀槍撕扯得支離破碎，幾成縷狀的布帛在風中飄零，卻仍能看清正中那個以金線繡就，筆力遒勁的【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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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我問個事喔，咱們現在是在跟魏軍交戰麼？”澹明組織了一下語言，稍稍探身低聲問道。
“不然呢，你以為在跟江東鼠輩打麼？”老屯長沒好氣道︰“使點勁，我一人扛不動。”
“已經喊江東鼠輩，那就不是三國初期，有點不妙啊。”澹明暗自思忖。
想了想，又壓低嗓音︰“叔，那現在咱們是哪一年，在哪啊？”
拜托了，我的考公常識儲備！
老屯長聞言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澹明︰“你不會是得了失魂癥吧。”
“剛剛摔那一下估計有些重，腦袋現在還有點嗡嗡的。”澹明憨厚笑道。
“那你沒事吧？”听到這話，老屯長有些緊張︰“接下來還有很長一段路，剛剛祿子已經死逑了，我可不會什麼醫術。”
“沒事沒事，過一會就好了。”澹明連忙說道。
“有事也沒法子，我就隨便問問。”老屯長搖了搖頭，道︰“現在是建興十二年，咱們現在就在岐山。”
“納尼！”澹明忍不住驚呼出來。
“你作死啊，萬一惹來魏軍，我們這幾個不夠別人一口！”老屯長低聲罵道，然後順便把重傷的弟兄放進草叢︰“對不住了兄弟，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
“對不住對不住，失態了。”澹明連連道歉，內心卻早已翻起滔天巨浪。
建興十二年、岐山、丞相、魏軍。
答案呼之欲出了。
我咧個淵君上祖，這是五丈原啊！
這【掖幽】的造夢能力這麼強的麼，都這地步了還能有夢中夢。
澹明忍不住嘆了口氣，還想問什麼，記憶碎片卻忽然涌現。
.....
中州大陸，承安三年，歌州，原府衙，後花園。
“洛神姐姐，你這個夢謨術確定是這麼來練的麼，我怎麼全是噩夢，嚇死我。”一襲青衣的澹明拍了拍小心髒︰“倫家差點昨晚嚇醒了，被上百萬天宮將士包圍呢。”
一膚如脂雪，手若柔夷的宮裝女子聞言，沉默了片刻，扭頭望向一旁的小師妹︰“他一直都是這麼惡心的麼？”
小師妹正認真撰寫著藥方，頭也不抬︰“師兄不惡心。”
“說得好！”澹明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師妹，就是親近。”
“就是惹人討厭而已。”小師妹的補刀如期而至。
身邊一女親衛噗呲一聲沒忍住。
“....”
劍仙無奈地嘆了嘆氣︰“孩子大了想法就多了，以前從來不會這樣說師兄的。”
“以前是不敢說。”小師妹隔下筆拿起藥方吹了吹墨，遞給一旁的親衛︰“現在不避諱了。”
“啊，為啥呢？”澹明撓撓頭。
“因為...師兄就是師兄。”小師妹認真道︰“不是那種擺架子的師兄，是很好很好的師兄。”
看著小師妹這副突如其來的認真表情，澹明先是一怔，半響，笑得跟個狗頭一樣，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也確實是那麼好啦，我值得，想听，愛听，繼續夸。”
“....”
一旁的洛神听不下去了，拿起個橘子就擲了過去︰“軍務繁多，讓我趕過來是听你們兩師兄妹互夸的話就免了，天羽忙得很，今日過來，他還唉聲嘆氣要給我起卦。”
“謝謝，下次最好先剝個皮，【廚王】每次教我【廚術】就做得很周到。”劍仙接過橘子，邊剝開邊問︰“我想請教一下，關于夢謨術，有沒有什麼需要避忌注意的地方？”
“避忌注意？”听到這個，洛神柳眉微蹙︰“你遇到什麼了？”
“怎麼說呢，我組織一下語言...嗯，就是跨界好大，有時候會出現...夢中夢。”澹明剝開幾瓣，先是遞給了小師妹，然後又遞給了洛神，最後才把剩下那瓣扔進嘴里︰“不知道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有幾次差點迷失，要不是因為里面的我妻妾成群，不符合現實邏輯，我差點就醒不來。”
“....男人。”洛神接過橘子，無奈翻了個白眼。
指尖輕輕分開果肉上的白色脈絡，想了想，輕聲道︰“夢謨術本是用來造夢，再通過夢境去救人或者制敵。”
“通常來說，即便是精通此術的人，哪怕是我，一般也只會構造一重夢境，極少疊加多重。”
“為什麼？”澹明有些好奇。
“因為施夢者也會一同進入夢境，夢境層數越多，對自身的意識掌控便越弱。”洛神將一瓣橘子送入口中，繼續道︰“若是沉溺太深，甚至會忘記自己是誰。”
澹明捏著下巴似乎有悟。
“你應該是修習時，下意識放松了對意識的控制，才會導致出現第二重夢境。”洛神看了他一眼︰“對于初學者來說，確實有些危險。”
說到這，洛神問道︰“後面是怎麼清醒過來的，不要說什麼妻妾成群的事，也就江寒那傻子會信。”
“大膽，江寒是我神策副帥，你敢誹謗上官，小心我罰你去管後勤。”劍仙一拍桌子，怒目圓瞪。
下一秒，又笑成了狗頭，嘿嘿道︰“其實吧，就是自覺不對勁，想著稍微控制一下，結果靈力沒控制好，夢境直接崩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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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你。”洛神無奈3.0，好好的神策，怎麼就攤上了這麼一位主帥。
“這法子雖然也能破夢，但我要提醒你，若是用來對付第一重夢境還好，如果陷入了第二重或者多重的時候，切忌使用靈力強行掙脫。”洛神告誡道。
“為什麼？”
“你平日獨自造夢自然無虞，夢境生滅皆由你。”洛神嚴肅道︰“但一旦和你入夢的還有其他人，強行破夢，會導致那些入夢者受傷，輕則神魂有損，重則神魂俱滅，大意不得。”
澹明聞言也收起了嬉皮笑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忽然又問道︰“這樣說來，是不是這樣判斷，假如某日我進了別人的夢境，還是多重夢境，在沒有同伴的情況下，我直接強行破夢，那造夢者也會被我所傷？”
“當然，你強勢，造夢者自然便會弱勢。”說到這，洛神像是想起來什麼往事，忽然杏眸一瞪︰“你這不是故意麼，當年我用夢謨困住你，你就是這樣破局。”
“哎呦，因為我從來不做夢，睡眠質量一流，第一次做夢有點慌，勁使大了。”澹明連聲告歉，惹得洛神姐姐又賞了他一個白眼。
“若是有同伴在，又遇到敵人設置了多重夢境的話，要怎麼破局？”見師兄一副不正經的模樣，小師妹忍不住搖搖頭，幫師兄問了出來。
“小師妹話題接得好！”某師兄豎起大拇指。
洛神略作沉吟，指尖輕點案幾︰“多重夢境中，造夢者為保神智清明，必會暗藏楔子，或為執念，或為目的。”
她抬眼直視澹明︰“你若能保持清醒認知，只需順應夢境軌跡，待故事終了，或目標達成，夢境自會瓦解，屆時，縱是造夢者亦無力挽回，甚或將夢境主導之權...拱手相讓。”
“這麼簡單？”澹明一愣︰“這不是送命題麼？”
洛神聞言頗有些無奈，看著眼前這位被譽為【神策澹帥】的劍仙，輕聲道︰“不是所有人都是你，天生無夢，入夢亦醒。”
“尋常人入夢，十有八九渾渾噩噩，何況置身多重夢境。”
“多數人只會無聲沉淪，哪里還顧得上既要保全性命，又要走完敵人設下的局。”
“好像邏輯說得通...不過”澹明摸了摸鼻尖︰“既然你們知道這個破綻，為什麼還要在夢里面留下這種關竅，萬一真的有我這種人，你們這夢境不就沒用了？”
“因為....”洛神朱唇輕啟，聲音忽然輕若夢囈︰“施術之人，也怕永墮夢中。”
.....
從回憶中抽離，眼前的景象讓澹明頓時明悟，這就是【掖幽】的多重夢境。
也是那個【掖幽】跟自己說的那段話的意思。
“行吧，看來...我也要走一趟五丈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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