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軍顯然也預料到了進攻。
江面上,數十艘靈活的小型戰船,如同聞到血腥的鯊魚群,從水寨閘口蜂擁而出,試圖故技重施,用襲擾戰術遲滯永定軍的推進。
“故技重施!”
梁延嗣冷笑一聲,“神臂弓營!覆蓋射擊!目標,敵小船群!樓船八牛弩,瞄準敵水寨外圍箭塔!”
命令迅速下達。
“ !”
永定軍引以為傲的神臂弓率先發威!
密集的弩矢如同鋼鐵風暴,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瞬間覆蓋了沖來的江寧小船群!
江寧小船試圖利用機動規避,但這次永定軍早有準備,箭雨覆蓋範圍極大。
慘叫聲此起彼伏,數艘小船被射穿船舷,水手如同下餃子般跌落江中,船只失控打轉。更有小船被數支巨弩同時命中,轟然解體!
“嘎吱,轟!”
幾乎同時,樓船上沉重的八牛弩也發出怒吼!
粗如兒臂、裹挾著死亡風雷的巨型弩槍,以及磨盤大小的沉重石彈,狠狠砸向江寧軍水寨外圍那些孤立的箭塔和木柵哨壘!
木屑、磚石伴隨著守軍的殘肢斷臂漫天飛濺!
一座箭塔被石彈正中塔基,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緩緩傾斜,最終轟然倒塌,激起巨大的水柱!
另一座箭塔則被弩槍貫穿,如同被巨矛釘穿的怪獸,搖搖欲墜。
江寧小船群在永定軍猛烈的遠程火力打擊下,瞬間被打散、擊潰!
殘存的小船如同受驚的游魚,慌忙掉頭,狼狽不堪地鑽回水寨閘門或四散消失在錯綜復雜的水道蘆葦蕩中
雖然威勢驚人,但是殺傷有限,逃的逃,散的散,每一艘小船二十人,無從追擊。
“好!推進!拔掉所有釘子!”
彭師亮見狀,揮刀怒吼。
永定軍士氣大振,艦隊加速前壓。
八牛弩和拋石車持續轟鳴,如同移動的攻城錘,將江寧軍設置在江心、淺灘以及靠近水寨入口的所有外圍防御工事——箭塔、浮橋、攔江木樁、哨船碼頭一一摧毀!
巨大的聲響和沖天的煙塵彌漫江面,破碎的木料、繩索和被摧毀的軍械漂浮得到處都是。永定軍如同巨犁,在江面上犁開了一條通往水寨核心的通道!
“推進!靠近崖岸!壓制守軍!”
李從嘉在主艦上看到外圍障礙被清除,水寨入口近在咫尺,果斷下令。
他想利用樓船的高度優勢,直接壓制懸崖中下段的守軍,為後續步卒登岸強攻水寨創造條件。
龐大的艦隊帶著初戰告捷的余威,緩緩逼近那如同巨獸之口的赤壁懸崖和水寨。
水寨的木質寨牆近在眼前,上面密布的箭孔和垛口清晰可見,甚至能看到後面江寧守軍緊張的面孔。
然而,就在永定軍將士以為勝利在望,前鋒樓船幾乎要貼上水寨柵欄之時
“嗚!嗚!!” 赤壁懸崖之巔,突然響起淒厲悠長的號角,聲音中充滿了冰冷的殺意!
“放!”
一聲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咆哮,從懸崖最高處的指揮台炸響!
那是柴克毅的聲音!
滾木 石!從懸崖峭壁之上,無數早已準備好的合抱巨木、千斤巨石,被江寧士卒用撬棍奮力撬動!
失去了束縛,這些毀滅之物帶著雷霆萬鈞之勢,順著陡峭近乎垂直的崖壁轟隆隆傾瀉而下!
如同山神震怒,天河倒灌!
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了江面永定軍的前鋒艦隊!
滾木相互撞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巨石砸落江面激起滔天巨浪!
烈焰焚江!火攻再起!
水寨的寨牆上,突然推出數十架特制的巨型床弩!
它們發射的不是弩槍,而是浸透了火油、熊熊燃燒的巨大“火流星”,裹著油布的巨石或特制火罐!
同時,懸崖中段也拋下無數點燃的火油罐!
目標精準地指向永定軍艦船的帆索、木質甲板和船樓!
更有江寧敢死隊,從水寨隱蔽的側門劃出小艇,冒著箭雨將點燃的火筏推向永定軍大船!
慘烈!血染赤壁!
“砰!! 嚓!”
一艘沖在最前的永定軍艨艟,船首被一根從天而降的滾木狠狠砸中!
堅固的船頭如同蛋殼般碎裂,江水瘋狂倒灌!
船體發出痛苦的呻吟,劇烈傾斜!
“轟!”
另一艘高大的樓船,巨大的主帆被數支“火流星”同時命中!
浸透火油的帆布瞬間化作一片巨大的火海!
火舌貪婪地舔舐著桅桿、繩索,並向船樓蔓延!濃煙滾滾,遮蔽了半邊天空!
甲板上陷入一片火海地獄,渾身是火的士卒慘叫著四處翻滾,有的直接跳入冰冷的江水中求生。
“頂住!盾牌!舉盾!”
梁延嗣在另一艘樓船上聲嘶力竭地吼叫,但聲音瞬間被淹沒在滾石撞擊船體的巨響、箭矢穿透盾牌的悶響、火焰燃燒的 啪聲以及士卒瀕死的哀嚎聲中。
一支從極高處射下的重弩箭,“奪”的一聲穿透了他身旁親衛高舉的巨盾,余勢不減,將親衛的胸膛貫穿,釘死在甲板上!
熱血噴濺了梁延嗣一臉。
永定軍巨大的艦船,此刻完全陷入了死亡泥沼。
八牛弩和拋石車拼命向上仰射,但射程和威力在仰攻數百尺高的懸崖時大打折扣,石彈弩槍大多徒勞地砸在堅硬的崖壁上,濺起些許碎石。
神臂弓手試圖還擊,但射出的箭矢在飛到一半時就力竭下墜,對崖頂守軍威脅極小。
而己方龐大、密集的船體,在懸崖和水寨守軍的立體交叉火力下,成為了絕佳的活靶子!
“鳴金!撤回!”
李從嘉目睹看著一艘滿載精銳的艨艟被滾木 石和火箭集火,在短短片刻內傾覆沉沒,上百士卒葬身冰冷的江底!
刺耳的鳴金聲倉惶響起。
龐大的永定軍艦隊如同受傷的巨獸,在懸崖下笨拙而狼狽地轉向、後退。
當最後一批戰船傷痕累累地撤回到相對安全的江心水域時,江面上一片狼藉。
漂浮的破碎船板、翻覆的小艇、燃燒的殘骸、隨波逐流的尸體……以及大片大片被鮮血染紅的江水。
初戰告捷,攻城受損。
有亂石穿空,怒砸而下。
李從嘉站在船頭,甲板上流淌著混合了血水的污漬,己方兵力略少,用命堆上去並不值得。
他望著依舊巍峨聳立、燈火通明的赤壁懸崖和水寨,思考破敵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