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鳳閉著雙眼拽過冰絲被搭在兩人身上,熟練側身將她圈在懷里。她只有睡覺老實,幾百年沒睡過覺,有機會就效仿豬。
靈曜回到府邸,見蓐收已起身,蹦 著走過去,“我帶你逛逛?”
“那就不客氣了。”蓐收微笑著點頭,與靈曜踏出府邸,行走在清水鎮。
鎮民挑著新染的布匹與陶器擦肩而過,無半分避讓士兵的瑟縮。酒肆檐下懸著紅紙燈籠,上書同慶二字,里頭傳來劃拳笑鬧聲,能听出是來自軍隊的渾話。轉角鐵匠鋪火星四濺,老者錘下打的非戈矛,而是犁頭,一群身穿粗布的士兵正幫農戶收稻,割下的金穗堆成小山,恍惚竟像卸甲的盔。
這清水鎮的水,終究是活過來了。
“融入的很好。”蓐收注視著從自己身邊奔跑而過的孩童,
靈曜吃著米糕,一口一個,口齒模糊,“能不好嗎?蕭關,琊城都是用稅收修繕、擴建。這里之前三不管,要啥啥沒有,如今都是瑤兒在掏錢過渡,修學堂、固城防”
“你說錯了,蕭關琊城也是她出錢。”蓐收打斷靈曜的話,拿起一塊米糕咬下,黏糯的桂花餡兒。
“還是瑤兒出錢?”靈曜仰頭盯著蓐收,不是稅收嗎?“我記得都是稅收,瑤兒給我們說過。”
蓐收瞧著無恙幻化的小殿下,身高到他腰間。每次一看見他的眼楮,總會想起朝瑤當靈曜的十年,慧黠赤子。“你忘記蕭關與琊城本就是她的封地,她只需要上交部分進國庫,封地其余所產所出理應都歸她,可她沒拿過一分。”
“現在蕭關與琊城她去的少,但百姓一直沒忘了她。”要是去那兩個地方走一圈,假意說一句話聖女的不好,能被百姓掀桌子按在地上揍,她亦然成無形的主宰者。
清水鎮原為“三不管”地帶,百姓對強權天然警惕。若朝瑤直接征稅,易激發抵觸;而自費修繕後,鎮民自發親近士兵,甚至同桌而食。
付出換取民心,以利讓權,?短期散財失權,?長期民心即政權,沉默的擁護比強制的服從更牢固。
“小殿下。”蓐收揶揄地看了一眼靈曜,“皓翎三王姬,怎麼能只會吃,你要學的東西多著呢。”拿走他手上的米糕,當做早飯。
小師妹自己當神仙,完全不管他還餓著肚子。
無恙瑤兒的劫富濟貧,劫的是她自己?
九鳳瞧小廢物一時半晌睡不醒,欲起身卻猛地被抱緊,耳畔傳來小廢物綿軟的聲音,“嗯~再睡會。”
“睡睡睡。”小廢物什麼時候能改一改喜歡抱著東西睡覺的習慣?總不能她不醒,他就陪她一直睡?
日上三竿,九鳳听見外面傳來毛球等對練的聲音,小心翼翼抽出手臂,不料她還是睜開雙眼,睡意朦朧地看著他。
“我交代幾句,準備回天櫃。”九鳳邊說邊把抱枕拿過來,塞她懷里。
“哦~”朝瑤迷糊中抱著抱枕,轉身繼續呼呼大睡。
九鳳沒良心!起身拿著屋內的靈物當早飯,找到前院的毛球,“毛球,今日回去。”
小九和左耳兩人立即停下,不舍地看看毛球。毛球看了看兩人,“你們幫我給無恙說一聲。”鳳叔肯教他,盡管不舍但還是得走。
“嗯,你等會。”小九拉著左耳去給毛球收拾東西。
左耳見小九裝了許多零食,還把瑤兒給毛球做的衣衫都裝好了,“你們平日吵歸吵,感情很好。”
“我和毛球之前也打得你死我活,天天想著弄死對方,後來跟在瑤兒身邊,看多了其他人的虛與委蛇、爾虞我詐,這才發現身邊人的真。”
左耳幫忙裝著毛球平日愛吃的東西,“那日鳳叔對你們動殺心,你們不恨他?”
小九系包袱的手一頓,笑了笑,“你是沒見過鳳叔出手,真殺我們,一招我們就死了。無恙挨打挨得最多,你見他恨過嗎?鳳叔打他罵他,天櫃誰敢動他?自家人挨點打不算什麼,現在瑤兒還被幾個老頭輪流拍腦袋,她被打完還得笑著哄老頭開心。”
妖族慣于以力量定尊卑,血腥爭斗立足,但瑤兒讓他們意識到,表面和睦不如刀鋒下的真心。
“瑤兒跟鳳叔和我爹吵來吵去,打來打去,還不是因為他們有事不愛說,吵著吵著彼此就知道對方怎麼想,知道就好辦了。”小九說完沒等到回應,抬頭一看,左耳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小九雙手叉腰挺直腰板,一副過來人的侃侃而談,“你別老看我爹他們凶,你得看看他們為瑤兒的妥協。瑤兒自己也說她有許多毛病,有時候倔勁上來,誰都拉不回,那兩人氣得天天臉色鐵青,還不是陪著一起干。”
“缺點這事,接受得了,天長地久。接受不了,一拍兩散,簡單。”
小九想起他爹在清水鎮被迫為瑤兒扎花環就想笑,坐在石頭上繃著臉,一言不發扎花環,瑤兒在旁邊翹首以盼。
他們也是那天才知道瑤兒的眼楮看不見五彩,無恙那大傻子,當初在場都沒听懂,以為瑤兒是視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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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兒晚上出門眼楮亮的發光,比他們還耳清目明,也不知道無恙的腦子怎麼時好時壞。
九鳳看著左耳與小九塞給毛球的大包小包,天櫃缺著毛球什麼呢?毛球抱著手上的東西,下意識看了一眼鳳叔,見他沒有說話,“那我走了,你們照顧好自己。”
“去吧,去吧。”小九故作無所謂的擺擺手,“又不是不見面了。”
毛球被鳳叔帶入高空,小九眺望雲層許久才低頭。靈曜和蓐收回到府邸才知他爹帶著毛球走了,“連個招呼都沒給我打,我還是不是他兒子!”
“我爹有沒有良心!”
蓐收你現在是皓翎王的閨女。
小九把手上的東西扔給無恙,鳳叔剛才丟給自己讓轉交無恙,“你爹給的,讓你好好修煉。”
無恙連忙把東西接住,一枚黑色印章。虎鈕蹲坐蓄勢狀,前爪著地,後腿彎曲,尾卷于背,毛發紋理精細,眉目威嚴。
“給我這個做什麼?”無恙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小九和左耳,問他爹還有沒有交代。
“沒有。”左耳指了指天空,“扔完就走。”
蓐收拿過虎印仔細打量,“這是出自孟山的陽銅陰鐵,運用太陽精火淬煉而成,下面印紋是西方七宿星圖,可引白虎星力淬體,加速真元凝聚。?”
又北二百二十里,曰孟山,其陰多鐵,其陽多銅,其獸多白狼、白虎,其鳥多白雉、白翠,生水出焉,而東流注于河。
“我就說我爹還是拿我當兒子的。”無恙一听是鳳爹專門為自己準備,趕忙從蓐收手中拿過來,揣進懷里,神氣地看著小九,“你沒有。”
小九“挑撥離間!”拽著矮冬瓜就是一巴掌,無恙反應迅速,恢復成原本模樣,兩人在前院打得難分你我。
蓐收和左耳前院的房子沒拆,算他們懂事。
蓐收看看府邸上方的兩層結界,相柳一層,九鳳一層,淡定地再布下一層。現在這府邸著火也沒人發現,否則左鄰右舍不得安生。
小九的忿忿不平被他爹一顆珠子給砸熄玄冥寒水珠,凝練寒毒精華為珠,助他淬煉水系神通,提升控水能力。??
這時候無恙和小九驚覺,這是挨打的補償?左耳對小九的話有了深刻理解,嘴硬心硬,遇見某人心就軟。
禹疆強撐身體回到住處,金萱等今日禹疆從軍營辦完差事,共同返回。見他滿身傷痕回來,不由得吃驚。
不等她發問,禹疆一頭栽了下去,跟在禹疆身邊的人,將今日軍營發生之事告知給金萱。
“他的靈脈被封,此刻如同廢人。”金萱讓人扶著禹疆從後門出去,去聖女府邸請求救治。
蒼梧護衛聖女安全,沒有聖女默認,他不會對禹疆出手。上次禹疆沖動差點釀成大錯,想必聖女是知道那夜的情況,借此敲打禹疆。
不曾想,他們連聖女的面也沒見到,府邸下人告知聖女出門做生意了,不知今夜是否返回。
去往後院的路布滿幻境,陣法,沒人帶領十分凶險,一行人只好在前院等待。
新招的廚娘已經來了,粗茶淡飯,一視同仁。
“這位客官,您印堂發亮不是要發財,就是要有禍!來來來,且听我掐指一算……”朝瑤邊說邊扯袖子,露出半截“神機妙算”的破布幌子。
距離清水鎮最近的城池,蓐收與左耳注視著兩騙子,翩翩公子帶著自家小妹,擺攤算命,旁邊小九不苟言笑舉著卦幡。
“您這命啊,就像那大河水九曲十八彎!拐過去是福,拐不過來……哎,隨緣!”
“您祖上積德了!但德不夠厚,得補!怎麼補?買我的積德符,一張抵十年!”
過了一會,蓐收懷疑自己听錯了,“您前世是條錦鯉”師妹突然拍桌,“不對!是錦鯉他二舅!所以這輩子總遇貴人提攜不過提完就忘,就像我算完您也記不住!”
錦鯉二舅?那人怎麼還相信了?兩人不禁與他們拉開點距離,免得等會挨打,殃及無辜。正經事一件沒算出來,花言巧語,雲山霧罩,舌燦蓮花。
“姑娘,您這面相可了不得!紅鸞星動,神明牽線,哎,且慢!這線啊,有點亂……花點姻緣錢,我給您捋捋!”朝瑤沖著姑娘一挑眉,邊說邊摸出紅線,線頭拴著個同心結。
姑娘被俊美公子這麼一瞧,臉色發燙,默默掏出兩個貝幣。
“您前世是天上仙!這輩子凡間走一遭,得找您那神仙眷侶,別急!他可能還沒開竅,得用我的姻緣香燻一燻!”
蓐收看著朝瑤拿出的姻緣香香是路邊撿的枯樹枝。
靈曜啃著桃子,瞟見姑娘的手不經意摸向哥哥的手,揚起笑臉,“這位姐姐,命里帶桃花,今年必遇良人。不過嘛……這桃花分兩種,一朵是真心,一朵是爛桃花,姐姐小心為好。”
朝瑤見年輕姑娘眸中劃過一絲擔憂,立即開口安撫,“姑娘莫怕,我豈能讓姑娘為此煩憂,這符你拿回去放在錢袋子里,心懷不軌之徒見了您繞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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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你知道你徒弟混上騙子這條路嗎?蓐收看清符紙上歪歪扭扭的“渣”字,明顯是剛畫的。
“謝謝。”姑娘嬌羞地看了看算命公子,依依不舍起身告謝。
下午,朝瑤帶著四人找個小攤,要了五碗小面,蓐收盯著自己與朝瑤面前的素湯餅,再瞅瞅左耳和無恙與小九面前的肉沫湯餅。
“師弟,你是不是太摳了?”掏了自己一袋子玉貝,出門就吃素,師妹變師弟。
左耳不好意思,動手交換自己與瑤兒的湯餅,卻被瑤兒制止。“靈曜與小九長身體,左耳補身體,咱們倆吃點素調養身體。”
“你快吃吧。”朝瑤拿起木筷,催促蓐收搞快吃,晚上還有私活。
一下午就那麼點三瓜兩棗,養五張嘴,有得吃都不錯了。
靈曜大口大口吃著湯餅,邊吃邊說“蓐收哥,你得習慣,我和我哥沒錢的時候,還干過哭喪的活。”
“哭喪是什麼?他們家人不會哭?”小九停下筷子,疑惑地看著靈曜。
蓐收也好奇地看向師妹,她這生活多姿多彩。
“有錢人,子嗣單薄或哭不出來,花錢雇人哭。家里長輩死了,哭泣不足,旁人會說他不孝。”靈曜當初第一次干這活,目瞪口呆。
“你們怎麼哭出來的?”左耳瞅著無恙和瑤兒也不像眼淚充足的人。
“簡單。”朝瑤嘴上嗦著面,眼楮看著蓐收,指了指旁邊的菜攤,“弄點辛辣刺眼的東西,摸一摸,辣的痛哭流涕,聲淚俱下。”
“哭完兩眼楮比核桃腫。”靈曜向小九比劃自己的眼楮,“第一次辣椒抹多了,收完錢我還在哭。”
三人歪門邪道。
後面蓐收有幸見過朝瑤和靈曜哭喪,蒜頭往眼楮一抹,趴在棺木嚎啕大哭,“爹啊!你怎麼就走了!”哭到後面還有顫音。
嚇得小九和左耳不知所措,拿著大蒜抹也不是,不抹也不是。
蓐收???師父,你知道你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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