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那人的面容艷麗。
江欽安指尖捏著一枚泛著冷光的銀簪，目光卻直直落在窗外，望向後山囚室的方向。
他生得一副極惹眼的相貌，眉梢微挑時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媚。
可此刻眉眼間卻覆著一層化不開的冷色，神情頗冷。
“宋凌瀾……”
江欽安低聲念出這個名字。
怎麼哪都有你？
為什麼，
你要和我作對。
你要纏在師姐身邊。
江欽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惡意的笑。
等著吧，用不了多久，你們會孤援無助。
師姐，你會自願回到我的懷抱……
江欽安的影子落在牆上像一道蟄伏的暗影。
只待關鍵時刻，給人最後一擊。
夜至三更，天玄門後山的霧氣濃得化不開，連月光都被遮得只剩朦朧的光暈。
宋凌瀾在屋內打坐，周身靈氣雖看似平穩流轉，神識卻依舊如一張繃緊的網。
“ ——”
兩道極輕的破空聲穿透霧氣，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
宋凌瀾眼睫驟顫，周身靈氣驟然凝斂。
下一秒，
門外傳來兩聲悶響，緊接著便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似有多人在快速移動。
“ 當！”
來人直接撞開了門。
邱峰本是負責協助看守的弟子，平日里總愛跟在師兄們身後打雜。
他提著長劍沖了進來，青色衣袍上沾著點點血跡，面色猙獰如瘋
“宋凌瀾！你竟敢勾結魔教！讓他們來截獄殺人！”
邱峰話音未落，屋外同樣響起其他弟子的驚呼
“有魔教妖人！他們殺了看守師兄！”
“魔教妖人來救宋凌瀾了！”
“宋凌瀾果真和魔教有勾結！”
宋凌瀾目光一沉，掃過邱峰身後。
霧氣中隱約閃過幾道黑袍身影，個個身手迅捷。
手中長刀泛著綠光，正朝著巡邏弟子撲去。
這些人十分凶悍。
可宋凌瀾看出這些人的招式卻處處透著刻意，魔氣通天。
似乎生怕自己不被發現。
“大家快看！是魔教的人！他們是來救宋凌瀾的！”
邱峰拔高聲音嘶吼，一邊喊一邊提著劍往宋凌瀾身前湊。
他故意露出破綻，想逼宋凌瀾動手。
邱峰的手臂進門前便有傷口，此刻鮮血淋灕，看著十分唬人！
宋凌瀾腳步微側，避開邱峰的劍，同時冷聲道
“我若想越獄，何必等到現在？”
何況這些人實力如此差勁。
邱峰不答。
只是強撞上宋凌瀾，逼他出手。
門外突然傳來幾聲慘叫。
屋外，
越來越多的天玄門弟子聞聲而來。
而那些黑袍人見到人越來越多，齊齊往後退了幾步。
為首那人看向宋凌瀾，揚聲道
“抱歉，救不了你了，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他抬手抹過脖頸，鮮血噴濺，竟是當場自裁！
其余幾人也毫不猶豫，紛紛橫刀自刎，轉眼便沒了氣息。
所有證人，瞬間死無對證。
宋凌瀾黑眸冷然，
為了栽贓于他，演了這麼一出大戲。
邱峰見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跌跌撞撞往門外跑，一邊跑一邊哭喊
“大家都看到了！魔教妖人殺了人就自裁，就是怕被抓了當做人證！他和魔教沆瀣一氣，早就背叛仙門了！”
巡邏長老迅速趕來。
看著地上的魔教尸體、死去的同門，還有受傷的邱峰，個個面露驚怒。
天玄門從未有過魔教內奸截獄的事，更別提還死了這麼多名弟子。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消息像野火般蔓延，各峰長老連夜趕往主峰。
議事殿的燈亮了整整一夜，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魔教妖人特意選在此時截獄，還當場自裁，分明是想讓我們死無對證。”
樺夜真人指著勘驗記錄，語氣憤懣。
“宋凌瀾公審已然板上釘釘，何人費這麼大力氣誣陷他，意義何在？”
“還有弟子訴說撞見宋凌瀾勾結魔教，這不就是鐵證！”
有人出聲反駁，
顯然認定是宋凌瀾聯合魔教，攪亂他們天玄門！
“死的是我們天玄門的弟子！若不是宋凌瀾引來魔教，怎麼會出這種事？”
另一位長老出聲，眼底滿是痛心。
“本是只有六弦宗的案子，這件事若是處理不好，怕是又要借題發揮，說我們包庇嫌犯。”
“此事若傳出去，不僅天玄門顏面掃地，還會讓各仙門質疑我們的護山能力。連一個囚犯都看不住，何談主持仙門會審？”
北斗真人坐在主位，目光沉沉
“宋凌瀾勾結魔教真假尚且不論，可魔教截獄是真，弟子慘死也是真。”
“傳我命令，加強後山戒備，以及，將宋凌瀾轉入天玄水牢。”
“北斗真人，宋凌瀾只是有嫌疑並非犯人，不可貿然轉入水牢啊。”
孟清渠長老猶豫著開口，他為人一向公正嚴明，愛護小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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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是天玄門關押重犯的地方，終年陰冷潮濕，靈力壓制極強。
一旦進去，便再難有翻身的可能。
“查清？”
北斗真人抬眼，目光銳利如刀。
“魔教為他自裁，邱峰指認他通敵，弟子因他而死。
如今證據雖死無對證，可疑點重重之下，唯有嚴加看管，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雲外真人同樣對孟清渠長老道
“老孟，這可不是你惜才的時候，宋凌瀾此子可不是天玄門人，更別說傳聞此人心狠手辣。”
孟清渠見此，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北斗真人見無人有異議，緩緩道
“傳我命令，即刻將宋凌瀾轉入天玄水牢。
廢除其部分靈力，派人二十四時辰看守，絕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命令一出，殿內頓時響起細碎的議論聲，卻沒人出聲反對。
又不是自家孩子，一個散修罷了。
消息很快傳到後山囚室。
幾名精銳弟子捧著廢除靈力的符 走進來，神色嚴肅
“宋凌瀾，北斗真人有令，請你即刻隨我們轉入水牢。”
宋凌瀾緩緩睜開眼，望著他們手中的符 。
宋凌瀾站起身，主動伸出手。
“嗯。”
弟子們愣了一下，隨即上前，用特制的玄鐵鎖鏈鎖住了他的手腕。
宋凌瀾跟著他們走出囚室。
目光掃過廊下早已清理干淨的血跡，又望向遠處雲霧繚繞的主峰。
看不清方向。
通往水牢的路在宗門深處。
越往下走，空氣越是陰冷潮濕，連呼吸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隨行的弟子提著燈籠，光線在狹窄的通道里搖曳，映得兩側石壁上的青苔泛著詭異的綠光。
“這天玄水牢……多少年沒啟用過了。”
一名弟子忍不住低聲嘀咕，語氣里帶著幾分忌憚。
“听說之前關過一個叛出仙門的大修，後來那人沒撐過三個月就沒了氣息。”
另一名弟子也接話
“可不是嘛，這潭水是寒脈冰泉引來的，水牢又在天玄大陣的核心區域，陣力會透過石壁滲進來。
不僅能壓制靈力，還會讓人神思混亂，時間久了，就算是高階修士也扛不住。”
宋凌瀾听著兩人的對話，他的確能清晰地感覺到。
隨著深入，周圍的靈氣越來越稀薄。
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涌來，試圖鑽進他的經脈，擾亂他的心神。
這就是天玄水牢的凶狠之處，它不止是囚禁身體的牢籠，更是折磨神魂的刑具。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
前方終于出現一道厚重的鐵門，門上刻著繁復的陣紋，銹跡斑斑卻依舊透著威嚴。
兩名弟子合力推開鐵門。
一股更濃烈的寒意撲面而來，伴隨著水聲滴答的回響，空曠而陰森。
水牢內部是一處巨大的石室，中央挖有深潭。
潭水漆黑如墨，泛著冰冷的光澤。
水面上漂浮著淡淡的白色霧氣，那是陣力與寒氣交融的產物。
潭邊立著幾根粗壯的玄鐵柱，柱上纏著同樣刻有符文的鐵鏈，顯然是用來固定犯人的。
“下去吧。”
一名弟子指著寒潭，語氣里多了幾分復雜，甚至不敢多看那漆黑的水面。
宋凌瀾沒有猶豫，邁步走到潭邊。
玄鐵鎖鏈的另一端被弟子固定在鐵柱上，長度剛好夠他踏入潭中，卻無法掙脫。
剛一接觸，
刺骨的寒意便順著腳踝往上竄，瞬間傳遍全身。
宋凌瀾深吸一口氣。
一步步往潭中走，直到潭水沒過腰腹，才停下腳步。
冰冷的泉水像無數根細針，扎進他的皮膚，鑽進他的經脈。
試圖凍結他體內僅存的微弱靈力。
玄鐵鎖鏈上的符文隨著接觸潭水，光芒變得更盛。
將宋凌瀾的靈力壓制得死死的，連運轉心法都變得異常艱難。
弟子們鎖好鐵鏈，又在周圍布下加固的禁制，才轉身離開。
厚重的鐵門在身後緩緩關上，將所有光線與暖意徹底隔絕。
只留下潭水滴答的聲響，在空曠的石室里回蕩。
宋凌瀾在寒潭中站定，他閉上眼楮，艱難運轉體內留存的微弱靈力。
不過是些許風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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