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開書桌的一個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
“青陽，今天望你過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的名字這件事。”
“你認祖歸宗，回到方家，這是天大的喜事，這些年，你流落在外，吃了很多苦。
但是，你終究是方家的血脈，是我的兒子，你的爺爺、奶奶，還有方家的列祖列宗……我們虧欠你太多。
如今你回來了，我們最大的心願，就是讓你堂堂正正地認回‘方’姓，把你的名字，寫進方家的族譜里，你看如何？”
陸青陽猶豫了一下，認祖歸宗確實是應該的。
現在老爹的戰友們大部分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但是，陸姓可以給他帶來許多方便。
“爸，這也是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小茉之後生下的孩子，可以姓方，但是……”
“怎麼了，你有什麼為難的地方？”方仲文好奇。
陸青陽斟酌著詞句，坦誠地說出了自己的顧慮“爸，我……我現在暫時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您就是我的父親。至少，在工作和一些公開場合，不想主動宣揚。”
方仲文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一絲了然和無奈
“哈哈！傻小子！你是怕別人以為你走了我的後門？沾了老子的光？”
陸青陽沒有否認，只是認真地點點頭
“是，爸，我在柳溪大隊都是一步一個腳印干出來的，現在突然回到京城，如果頂著‘方首長的兒子’這個名頭，無論我做什麼，別人首先看到的恐怕不是我的能力，而是您的身份。
我不希望這樣，我想靠自己的本事站穩腳跟，這樣得來的東西，才真正踏實，才不會被人在背後議論，您能理解嗎？”
方仲文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心中百感交集。
有欣慰，兒子有志氣；也有點心疼，兒子寧願自己多走些彎路，也不想借他的勢。
他嘆了口氣，語氣溫和下來
“你說的……也有道理，現在風氣雖然比前些年好，但有些觀念根深蒂固，你不願借我的名頭，這份志氣，爸欣賞。”
“但是，青陽，你也別太有顧慮，是金子總會發光，你有能力，有擔當！就算別人知道你是我的兒子，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干出實實在在的成績，那些閑言碎語自然就沒了，爸相信你！”
“好了，名字的事先放一放。眼下有件更要緊的事——你的工作，爸給你安排好了。”
陸青陽精神一振，這正是他回城後最關心的問題之一。
方仲文從抽屜里拿出另一份蓋著紅頭印章的文件，遞給陸青陽“考慮到你在農村基層有豐富的生產組織和管理經驗，特別是對農具、機械的熟悉，以及在柳溪大隊搞副業、搞活經濟的思路，我認為你很適合去物資局工作。”
“物資局？”陸青陽接過文件，迅速瀏覽起來。
“對。”方仲文解釋道，“具體崗位是市物資局下屬的生產資料管理處，主要負責協調調度農用機械、零配件、金屬材料、化工原料等生產物資的分配和調運，任務很重，也很鍛煉人。”
他指著文件上的內容“你在柳溪大隊搞農機具維修、改進，組織生產，甚至搞那個榨油坊、磚窯，積累的經驗都用得上！而且，這工作接觸面廣，能迅速了解整個城市甚至區域的物資供需脈絡，對你以後的發展大有好處。”
陸青陽仔細想了想，現在距離正式的改革開放還有一段時間。
現在在物資局好好磨練磨練，積累一些人脈為將來打好基礎也是極好的。
方仲文看著兒子，眼中充滿信任和期待“級別是副科長，不算低，但也不算扎眼，最重要的是，這個崗位能真正發揮你的長處！爸相信，憑你的能力和在基層的實干經驗，一定能在這個位置上干出成績！怎麼樣？”
“爸，謝謝您！這個崗位很好，很務實，我願意去！我會好好干的，絕不辜負您的期望！”
“嗯，好。”
陸青陽沉吟片刻“爸，還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是關于我和小茉……我們想考大學。”
“考大學？”方仲文這次是真的驚訝了，微微張大了嘴巴，顯然沒料到兒子在剛安排好工作的當口，會突然提出這個想法。
高考恢復才一年，能考上大學的都是天之驕子，競爭異常激烈。
兒子雖然能力出眾，但畢竟離開書本多年，又在農村基層摸爬滾打，這跨度可不小。
陸青陽看出了父親的驚訝，他笑了笑“嗯，考大學，您也知道，小茉原本就是學醫的，現在回城了，條件也允許了，我想支持她，讓她去考醫科大學，完成她的心願，將來當個救死扶傷的好大夫。”
方仲文點了點頭“小茉想學醫？這是好事！她一看就是有仁心的孩子，學醫正合適！是該支持！”
他對這個兒媳婦的期望也很高。
“至于我，”陸青陽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務實了些，“‘陸青陽’也好，‘方青陽’也罷，在基層的經驗是有了，但系統的理論知識，特別是現在國家搞建設、講科學管理，光靠經驗還是不夠看，我想著，隨便考個熱門點的專業，比如經濟管理或者機械工程都行，一來，能系統地學點東西，開闊眼界，提升自己；二來嘛。”
他坦率地笑了笑，“有了大學學歷這塊‘敲門磚’，以後的路也能走得更寬些，算是鍍鍍金吧。”
他站起身，在書房里踱了兩步，“考大學！這是天大的好事！現在國家急需人才！恢復高考就是給國家選拔棟梁！你和小茉都想考，這是正途！爸舉雙手雙腳支持！”
方仲文越說越激動“需要什麼資料？復習的書本？爸想辦法給你弄！學習環境，家里絕對安靜！茉茉身子重，復習更要勞逸結合，讓你媽多給她炖補品！有什麼困難，盡管跟爸說！爸全力支持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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