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里像在“醫療條件差、營養跟不上”的鄉下受苦？
是他自己想的太多了，看這山里面的情景，過得比城里面還要滋潤。
“哎！茉丫頭，快進來，別在門口吹風！”方老爺子連忙應道，語氣里是藏不住的關切。
那句“受苦了”再次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爺爺，您一路辛苦了。”沈茉走到炕邊，沒有立刻上炕，而是先將籃子小心地放在旁邊的櫃子上。
然後才在陸青陽早已起身伸過來的手臂攙扶下，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你們趁著我不在，偷偷吃好吃的。”
陸青陽自然地給沈茉盛了碗溫在灶台上的、撇去了大部分紅油的骨頭湯，又夾了些涮好的、不太辣的豆腐、白菜心，牛肉、羊肉，放到她碗里“餓了吧？先喝點湯暖暖，再吃點菜。”
“嗯，是有點餓了。”沈茉接過碗，小口喝著湯。
方老爺子好奇的問道“孫媳婦兒啊，你懷孕了，就在家里歇一歇好了，怎麼還出去呢？”
“我出去就是隨便走走，一直待在家里也很無聊的。”
她本來就是個閑不住的人，怎麼可能待在家里。
“爺爺來了，等明天讓飼養員，挑兩頭豬出來，殺了咱們吃殺豬菜，正好大伙兒都能有口福。”
方老爺子“……”
“這隊里面的豬怎麼可能說殺就殺呢？不能，這千萬不能。”老爺子連連擺手。
沈茉和陸青陽互相看了一眼對方，忍不住笑了起來，“等明天帶您去看看，您就知道了。”
陸青陽收拾完灶間，又端著一個紅泥小火爐和一套粗陶茶具回到堂屋。
小火爐里炭火正旺，發出輕微的 啪聲。
他將火爐放在炕沿下，確保不會燙到人，又把裝了清水的鐵壺坐在爐子上。
“爺爺，外公，剛吃了鍋子，喝點茶解解膩，消消食。”
陸青陽說著，從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竹筒里，小心翼翼地舀出兩小撮茶葉，分別放入兩個粗陶茶杯里。
那茶葉看著其貌不揚，顏色深綠帶點褐，形狀也不甚規整。
方老爺子起初沒在意，鄉下能有什麼好茶？頂多是些粗茶沫子。
可當陸青陽提起燒滾的鐵壺，將沸水沖入杯中，一股山野的冷冽香氣，瞬間從粗陶杯中升騰而起。
方老爺子喝茶幾十年，自詡見多識廣，京城的好茶也嘗過不少，可從未聞過如此獨特的茶香！
他猛地坐直了身體，眼楮緊緊盯著那在沸水中逐漸舒展的茶葉，喉頭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這……這是什麼茶？”老爺子忍不住問道。
陸青陽笑了笑，將一杯茶輕放到方老爺子面前，另一杯放到沈大爺面前“爺爺，這是咱們後山自己采的野茶，外公幫著炒制的，不是什麼名貴品種，就是山里的老茶樹，，味道還行，您嘗嘗看解不解膩。”
沈大爺端起自己那杯，吹了吹熱氣，滿足地啜飲了一口，眯著眼回味“嗯，今年的火候把握得不錯，這野韻更足了，老哥哥，快嘗嘗，別看賣相一般，咱這山里的野茶，滋味可不比那些貢茶差！”
方老爺子將信將疑地端起那樸拙的粗陶杯。
茶水呈清亮的淺金色，熱氣氤氳，帶著那奇異的冷香。
他小心地吹了吹，淺淺抿了一口。
“唔！”
溫熱的茶湯滑入口腔，初入口是清冽的微苦，但轉瞬即逝，隨即化開的是綿長悠遠的回甘，帶著山泉的清甜、草木的芬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
一口下去，不僅解了火鍋的油膩，連帶著一路的風塵似乎都被這清冽的茶湯滌蕩一空，通體舒泰，神清氣爽！
方老爺子端著茶杯，半晌沒說話。
他低頭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又看看對面沈大爺那怡然自得的神情。
他帶來的那些京城點心、稻香村的糕點，此刻也變得索然無味了。
沒有山珍海味，沒有綾羅綢緞，只有這粗陶杯中的一縷清茗，和這鄉野小屋里彌漫的暖意。
方老爺子突然想起來“對了，光顧著吃，東西還在車里面。”
“爺爺你就不用擔心了，等會兒我去拿！”
陸青陽快步走到大隊部前的曬谷場。
吉普車還停在那里，勤務兵小宗正靠在車邊。
小宗聞聲抬頭，看到陸青陽，咧開嘴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陸哥！哎喲，可算見著熟人了！”
在京城的時候，小宗就經常開車帶他到處跑。
“還沒吃飯吧？走，去我家里對付一口，剛煮了熱乎的鍋子，還溫著呢！”陸青陽拍了拍小宗的肩膀。
小宗一听有熱乎飯吃，眼楮都亮了，肚子也適時地咕嚕了一聲，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那多不好意思，陸哥。”
小宗看到一個熟人，終于咧開嘴笑了起來，“咱們先把東西提到你家里去！”
“跟我還客氣啥！”陸青陽笑道，隨即指了指車子，“不過咱得先把東西提過去，老爺子不放心，都帶來了。”
“對對對！正事兒要緊！”小宗連忙點頭，掏出車鑰匙“老爺子這一路可寶貝這些東西了，尤其是那個小皮箱，睡覺都抱著！”
兩人走到車後，小宗打開後備箱蓋。
！
饒是陸青陽有心理準備，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後備箱塞得滿滿當當，幾乎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幾個碩大的帆布包鼓鼓囊囊，用麻繩捆得結實，能看到里面罐頭的稜角和奶粉罐的圓頂。
旁邊還擠著兩個沉甸甸的柳條箱，隱約露出里面紅彤彤的棗子和桂圓干。
後座更是夸張——除了老爺子坐的那點位置，其余空間同樣被物資侵佔！
幾個印著“京城糕點”字樣的大紙盒高高堆起，幾乎頂到了車頂棚，旁邊塞著成捆的布料，顏色質地一看就是上好的棉布和呢子料。
最顯眼的是一個用舊棉被層層包裹起來的、方方正正的大件，陸青陽猜測可能是暖水瓶之類怕磕踫的東西。
“老爺子……這是把供銷社搬空了？”陸青陽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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