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受教了!”顧方遠听得十分認真,絲毫沒有因為自己不了解專業術語而感到不好意思。
他上一世雖然見識廣博,但對外界許多事情的確多是道听途說或宏觀了解。
對于船舶制造這類具體行業的細節不甚了了,也很正常。
他身體微微前傾,手指在茶幾上輕輕點了一下,將話題拉回實際決策。
“楊廠長,你是專業人士,以你看來,我這第一批投入海運的船只,初步訂購多少艘比較合適?”
楊德勝聞言,眉頭不禁微微皺起,露出了慎重的神色。
他抬手摩挲著自己有些胡茬的下巴,思量了好一會兒才謹慎地開口。
“這個……顧老板,我還真不好立刻給您一個確切的數字。目前國際海運的主流集裝箱船型是2000teu級別的。
具體您需要訂購多少艘,核心取決于您每個月的計劃出貨量以及產品出售到哪些國家,每趟運輸需要多少時間。”
“單趟時間大概在一個月內,主要是21寸彩色電視機呢?”顧方遠給出了一個具體的產品。
“電視機……”楊德勝沉吟著,腦子里飛快地計算著,“電視機屬于精貴物品,怕磕怕踫,在裝箱的時候必須要用專門的加固材料和方法,會佔用一定的箱內空間。
如果就拿21寸電視機來計算的話,一個20英尺的標準集裝箱,大概可以裝250台左右。
那麼一艘2000teu的集裝箱船,一次性滿載的話,理論上可以運輸……50萬台電視機。”
他報出這個數字後,自己都頓了頓,顯然這個運輸能力相當驚人。
順勢帶著些許好奇和求證的語氣問道︰“您這是……打算將電視機大規模賣到國外去?”
“沒錯!”顧方遠肯定地點點頭,並沒有隱瞞自己的商業意圖,“國內的生產成本相對低廉,我們生產出來的商品,在國際市場上擁有非常顯著的價格和質量競爭力。
所以,我必須未雨綢繆,提前為大規模出口做好物流運輸上的準備。”
楊德勝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出于合作誠意和對大客戶的負責,他還是決定提醒一下。
“顧老板,那您在組織出口之前,一定要提前做好周全的‘出口協議’和市場調研。
由于我們國家目前還沒有加入國際自貿協議,很多商品出口到發達國家,會面臨很高的關稅壁壘和配額限制。”
他特別強調了家電領域︰“特別是家用電器這一塊,屬于敏感商品,出口過程中必定會遭遇狙擊。
您必須提前找好可靠的海外銷售商,或者擁有強大的自有銷售渠道,並且詳細了解目的國的準入政策。
否則,各種反傾銷稅、高額關稅疊加起來,很可能讓您的最終成本比在國內銷售翻上好幾倍,完全喪失價格優勢。”
對于這一點,顧方遠自然是知道的,但他還是對楊德勝的提醒表示感激,“多謝楊廠長告知,這些關鍵環節我會重點安排的。”
他略作思考,心中便有了決斷︰“既然如此,那海船的事情就先這麼定下來。第一批,就先訂購三艘2000teu的集裝箱船吧。”
這個數量,顯然是經過他快速權衡的。
目前上海熊貓電視機廠的總年產量大約在50萬台左右,而他自己的電視產業才剛剛起步。
按理說,一艘2000teu的集裝箱船的運力就足以覆蓋初期的出口需求。
但是,他的商業版圖遠不止電視機。
他還計劃將未來生產的其他家電產品,以及小崗村的其他出口商品,都逐步納入自家的海運體系中來。
先期投入三艘船。
既能夠滿足初期的運輸需求,更重要的目的是讓曹平安帶領的航運團隊提前熟悉國際航線、積累遠洋運輸經驗。
為將來必然到來的、更大規模的海運業務,做好充分的人員和技術準備。
........
與此同時。
上海和平飯店一間裝潢典雅的高級客房內。
松下美奈子剛拖著略顯疲憊的身軀回到房間。
她將手中的公文包隨意放在入口處的櫃子上,長舒了一口氣,只想立刻卸去一身的疲憊與緊張。
伸手解開盤起的長發,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頸,準備先去沖個熱水澡,洗去今日的塵埃與壓力。
沒辦法!
今天在面對顧方遠時....
那種無形的巨大壓力和步步緊逼的談判,讓她精神高度緊繃,背後甚至驚出了一身細密的冷汗。
此刻安靜下來,只覺得渾身黏唧唧的,十分不適。
她剛拿出準備好的絲質睡衣,還沒來得及走向浴室——
叮咚叮咚
一陣急促而略顯尖銳的門鈴聲驟然響起,打破了房間內的寧靜。
松下美奈子動作一頓,微微蹙起秀眉。
走到門後,謹慎地透過貓眼向外看去。
當看清門外站著的是面色不虞的岩崎娜美時,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無奈和厭煩的神色。
她現在最不想面對、也最不知該如何面對的,就是這位昔日的閨蜜兼未來的“對手”。
但她也知道,逃避解決不了問題,該來的總會來。
深吸一口氣....
調整了一下表情,無奈地打開了房門。
門剛一打開。
岩崎娜美便像一陣風似的快步擠了進來,反手幾乎是將門帶上。
她甚至來不及坐下,就一把拉住松下美奈子的手。
力道有些大,直接將她拉到客廳的沙發旁坐下,臉上寫滿了焦急與不解,連珠炮似的發問。
“美奈子!你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清不清楚……你一旦選擇徹底站在顧方遠那一邊,未來將會面臨著什麼?你怎麼會這麼糊涂呀!”
一連串質問,讓松下美奈子的臉色有些難看。
“那我還有其他選擇嗎?”臉上露出深深的無奈和一絲苦澀。
她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巧妙地掙脫了對方緊握的手。
起身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壺,不緊不慢地斟了兩杯清茶,試圖用這片刻的忙碌來掩飾內心的波瀾和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