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雪不大,”他呼出一口白氣,“不影響行動。”
三人踩著薄雪繼續前行,鞋底與積雪摩擦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二十分鐘後....
他們來到一片密集的宿舍樓區。
這里的建築多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老式筒子樓,紅磚外牆在雪中顯得格外陳舊。
韓永武突然停下腳步,指著馬路對面一棟斑駁的六層建築。
“侯強家就在那棟,棉紡廠職工宿舍3樓,中間那戶。”他的手指在寒風中微微發抖,卻依然保持著軍人特有的精準指向。
小張立刻主動請纓。
“老板、隊長,我先過去探探情況。”他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眼中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顧方遠點點頭,雪花落在他的肩頭又迅速消融。
小張先過去看下情況也好,萬一自己過去撞見吳剛就麻煩了。
那個省城來的追求者,說不定認識自己。
謹慎起見,還是避免正面接觸為好。
就在小張抬起右腳準備過馬路時,韓永武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肘。
“等等...”韓永武的聲音壓得極低,眼神示意他們注意前方。
順著他的視線....
顧方遠看到一個穿著藏青色棉襖的年輕人,正坐在路邊餛飩攤前。
那人看似在吃餛飩,目光卻始終鎖定在棉紡廠宿舍樓上。
熱氣騰騰的餛飩碗在他面前幾乎沒動過,碗邊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油膜。
“鋼鐵廠的安保,”韓永武湊到顧方遠耳邊低語,呼出的白氣在冷空中消散,“我去找戰友時見過,但具體情況不清楚。”他的眉頭緊鎖,在眉心擠出幾道深深的紋路。
小張僵在原地,右腳還保持著抬起的姿勢。
“那現在怎麼辦?”他小聲問道,聲音里帶著不確定,“還去查看侯強嗎?”
兩人的目光同時轉向顧方遠,在飄雪的夜色中等待指示。
顧方遠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決定不打擾對方。
“小張,”顧方遠聲音沉穩而堅定,“你上去看一眼就回來,注意別暴露目標。”他做了個隱蔽的手勢,“裝作找人,別讓人發現你盯的是侯強。”
“明白!”小張利落地應道。
他松開緊束的衣領,讓整個人看起來隨意了些,又故意把頭發揉亂,這才邁著懶散的步子朝宿舍樓走去。
背影很快消失在飄飛的雪幕中,只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老舊的宿舍樓內。
刺鼻的煤氣味撲面而來,小張不由得皺起眉頭,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昏暗的樓道里堆滿了雜物——破舊的自行車、摞得搖搖欲墜的蜂窩煤、甚至還有幾捆干柴。
把本就狹窄的過道擠得更加逼仄。
他不得不側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避開這些障礙物。
行走間,小張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小崗村。
那里明亮的樓道、24小時供應的自來水、家家戶戶嶄新的液化氣灶......
與眼前這個昏暗擁擠的筒子樓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在心里默默祈禱︰“老板一定要平安無事,長命百歲,我們的好日子可都指望著您呢。”
來到侯強家門口。
小張放輕腳步,裝作漫不經心地從門前走過。
屋內靜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動靜。
他前後張望了一下,確認樓道里空無一人,這才悄悄退回門前。
手指靈活地摸向腰間,解下鑰匙扣。
這個看似普通的鑰匙扣里暗藏玄機——輕輕一掰就能分成兩條細鋼絲。
小張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可是他苦練多年的“手藝”。
雖然上不得台面,但關鍵時刻總能派上用場。
“ 嚓”一聲輕響,門鎖應聲而開。
小張屏住呼吸,輕輕推開門縫。
屋內是典型的老式筒子樓格局。
大部分家庭都會用簾子在房子中間隔開,一邊當做大人房,一邊當做小孩房。
沒小孩的人,就把另一半當做廚房和餐廳。
這年頭家家都是這麼干,也沒人會說什麼。
侯強光棍一條,房間也是一眼看到頭。
前間擺著一張書桌和幾把椅子,後間隱約可見一張單人床。
就在他準備退出去時,書桌上一個白色的信封突然闖入視線。
小張心跳陡然加速。
他再次確認走廊無人,一個閃身鑽進了屋內。
信封已經拆開,里面的信紙很容易就取了出來。
但當小張展開信紙時,他的瞳孔猛地收縮——紙上密密麻麻的竟然是日文!
那些似曾相識的字符,讓他瞬間想起了電影《鐵道游擊隊》里的日文片段。
“侯強是......特務?”這個可怕的念頭讓小張的手不自覺地發抖。
他迅速將信紙塞回信封,三步並作兩步沖出房間,連門都顧不上鎖好就飛奔下樓。
顧方遠遠遠看見小張神色慌張地跑來,立刻迎了上去︰“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麼著急?”
小張氣喘吁吁地指了指不遠處的牆角︰“老板,咱們去那邊說。”
三人迅速圍成一圈,用身體擋住了外界的視線。
小張從懷里掏出那封信,聲音壓得極低。
“侯強不在家,我在他屋里發現了這個。好像是......日本人的字。”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我懷疑他可能是特務。”
顧方遠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他接過信封,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加速的脈搏。
韓永武則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盡管那里只別著一把仿真槍。
飄落的雪花無聲地落在三人肩頭,卻無人顧及。
這一刻,調查鋼材倒賣案的簡單任務,突然變得復雜而危險起來。
顧方遠緩緩打開信件,手指微微發顫,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深吸一口氣,將信紙湊近眼前,眯起眼楮仔細辨認每一個字跡。
看清上面內容後,他緊繃的肩膀明顯松弛下來,喉結上下滾動,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
“還好……”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不是特務之間的信件。”
不過當他繼續往下讀時,剛剛舒展的眉頭又漸漸擰成一個結。
他用拇指和食指捏著信紙邊緣,不自覺地摩挲著紙張,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這上面的內容也不能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