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疼得齜牙咧嘴,卻連抬手擦血的勇氣都沒有,只能任由血滴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周圍的村民噤若寒蟬,有幾個膽小的甚至閉上了眼楮。
公安打人?
這在八十年代再正常不過了——只要不鬧出人命,誰會在意一個攔路搶劫的土匪挨了幾下?
魏天明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剜在牛勇臉上︰“你連顧老板是誰都不知道,那你是怎麼確認目標的?”
牛勇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次的目標姓顧。
他咽了口帶血的唾沫,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真不知道什麼顧老板......王強只說一小時後會有八輛吉普車經過,讓我們給車上的人一點教訓,比如斷胳膊斷腿之類的.....”
他可不傻,故意把“殺人”說成“教訓”,把“滅口”說成“斗毆”。
只要咬死是打架斗毆,最多判個幾年,總比吃槍子強。
魏天明冷笑一聲,手指在槍柄上輕輕敲打。
以他多年的刑偵經驗,牛勇這話起碼摻了一半水分。
但他也懶得繼續逼問——這種亡命徒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會老實交代。
他正要揮手讓人把牛勇押走,突然——
嘟!嘟嘟!
省城方向傳來刺耳的汽車鳴笛聲。
眾人回頭望去,只見兩輛解放牌大卡車緩緩駛來,車頭保險杠上還沾著新鮮的泥漿。
卡車在距離人群十幾米處停下,副駕駛門猛地推開,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的男人利落地跳了下來。
魏天明看清來人,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大步迎上去,語氣里帶著幾分惱火,“顧老板,你沒讓我護送,倒是把我們當開路先鋒了?”
顧方遠撢了撢衣袖上的灰塵,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魏局長,這話就見外了。大家只是順路而已,你們是越野車跑得快,所以我們只能吊在後面了。”他嬉皮笑臉的解釋。
說話同時遞過去一根香煙,又給自己點上一根。
原來,顧方遠壓根沒指望公安局護送。
他早就料到路上會有埋伏,所以故意讓公安車隊打頭陣,自己則帶著真正的安保團隊,保持安全距離跟在後面。
這樣一來,既不用欠公安人情,又能確保萬無一失。
唯一苦了的,就是那些擠在卡車後廂的安保人員——這一路顛簸,估計骨頭都快散架了。
不過這年頭人們骨頭都比較結實,扛個幾小時完全沒問題。
魏天明看著手下四散開來....
有的端著槍鑽進灌木叢,有的吆喝著追趕那些逃竄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氣,接過顧方遠遞來的香煙。
打火機 噠一聲,橘紅的火苗映照著他疲憊的臉龐。
他干脆一屁股坐在路邊的石墩上,青灰色的煙圈從鼻孔里緩緩吐出。
“現在土匪已經落網,”魏天明用夾著煙的手指點了點顧方遠,“到底怎麼回事,能說了吧?”
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又透著不容拒絕的威嚴。
顧方遠笑了笑,慢條斯理地在另一個石墩上坐下。
背靠著身後的樹干,手指間夾著一根煙,煙霧繚繞中,他的神情顯得格外從容。
他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我之前沒說清楚,因為我也沒有確切證據。如果非要說點什麼,那就是我對秦奮太了解了。”這句話他並沒有撒謊,只是少說了一些內容。
比如上一世,秦奮就和牛勇有聯系。
那時秦家最大的一個競爭對手,就是秦奮私底下讓牛勇弄死的,這件事就連秦父都不知道。
後來事情鬧的非常嚴重,險些把秦家拖下水。
還好秦奮尾巴處理的非常干淨,即便公安猜測是秦奮干的,苦于沒有證據,所以拿秦奮沒有任何辦法。
那件事之後,秦奮便被公安盯了兩年之久,那段時間也是顧方遠被軟禁後最輕松的時間。
這次回南江市出發前....
顧大壯提到‘順路’兩個字,讓他想起上一世秦奮策劃對手的時候,正是利用‘順路’,才一舉將對手弄死。
有了這個念頭後,越發覺得不安....
為了安全起見,他特地去了一趟公安局邀請魏天明。
小心為妙,最多不過捐獻8輛吉普車,與自己性命相比,不值得一提。
魏天明的眉頭擰成了疙瘩,額頭上擠出幾道深深的皺紋。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手銬,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你的意思......”他的聲音陡然提高,“主謀是秦奮?”
顧方遠聳了聳肩。
這個動作讓他筆挺的西裝起了幾道褶皺。
他彈了彈煙灰,輕描淡寫地說︰“只是猜測,沒有任何證據。”突然他俯身向前,壓低聲音道︰“不過你們可以順著這個方向查一查,或許能找到線索......”
不過查出來的希望並不大,上一世目標明確,秦奮都能把自己摘出去。
這一世只是懷疑,更不可能拿秦奮怎麼樣。
不過秦奮回到省城收攏的馬仔,少不了要折掉一兩個。
這就足夠了!
太陽漸漸西沉,搜捕工作也接近尾聲。
公安們手持微沖,押著一百多個垂頭喪氣的村民,從四面八方匯集過來。
有人臉上掛著彩,有人褲腿被荊棘劃得稀爛。
魏天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對著對講機下達指令︰“把牛勇這幾個頭目押回省城,其他的交給當地公安處理。”
顧方遠看著路障被挪開,轉身走向卡車。
夕陽的余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地上拖出一道孤獨的剪影。
兩輛卡車重新發動,引擎的轟鳴聲驚起了路邊樹上的麻雀。
之後一路順風,再沒遇到土匪路霸。
到達南江市。
魏天明還要代表省公安廳,去市局下達一些通知,所以雙方分道揚鑣。
顧方遠帶人開著兩輛卡車繼續向龍崗村行駛。
當最後一縷陽光即將消失在地平線上時,卡車終于駛入了小崗村。
已經到了吃飯時間。
顧方遠沒有去辦公室,直接讓車開到家門口。
他推開車門,腳步有些疲憊地走下車,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目光掃向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