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鏡的意識在疼痛與混沌中漸漸清晰。
她感覺到臉上、手上黏膩的濕潤，不是雨水，而是血——郭嘉的血。
他仍伏在她身上，雙臂撐在她兩側，用身體為她擋住了墜落的碎石與橫梁。
他的呼吸微弱卻平穩，只是陷入了昏迷。王鏡小心翼翼地伸手探向他的鼻息，確認他還活著，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碎石縫隙間偶爾滲入的雨水滴落聲。他們被困在廢墟之下，被梁木與碎石撐起的狹小空間里，暫時無法脫身。
王鏡閉上眼，在心中呼喚系統。
“這是怎麼回事？”她問。
系統的聲音冷靜而機械︰【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穩定。當前區域正經歷特大地震，震中位于成都平原西緣，已造成大規模建築坍塌與人員傷亡，且余震將持續發生，可能引發次生災害，擴大傷亡範圍。】
王鏡沉默了。她能想象外面的景象，那些剛剛還在雨夜里掙扎的士兵，那些村寨里熟睡的村民，那些城內的百姓……她還活著，可多少人已經永遠留在了這場浩劫里？
王鏡沉默片刻，又問︰“我能做什麼？”
系統︰【宿主可使用“天象主宰”技能嘗試干預，但此次地震能量超出技能上限，若強行使用，需消耗巨額信仰值。】
“需要多少？”
系統報出一個數字。
王鏡一怔——她現有的信仰值加起來都不夠，甚至還要倒扣幾千。
“賒賬。”
系統︰【警告——信仰值一旦為負，系統商城與儲物空間將暫時關閉，直至數值回正才會恢復。宿主確定要使用嗎？】
王鏡沒有猶豫。“用。”
系統似乎頓了一下︰【宿主，一旦信仰值為負，你將失去所有系統輔助功能，包括療傷藥物、武器補給，甚至……】
“我知道。”王鏡打斷它，聲音平靜而堅定。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她的信仰值，從來都不是憑空來的。是無數百姓的信任與期盼堆積起來的。如今他們身陷危難，這些力量，本就該用在他們身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哪怕暫時一無所有，哪怕前路更難，也值得。
系統沉默一瞬，最終道︰【技能啟動，余震終止中……】
剎那間，王鏡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從體內抽離，仿佛靈魂被撕裂一般，劇痛讓她悶哼一聲，額頭滲出冷汗。
但與此同時，外界的地動漸漸平息，余震停止，暴雨漸歇，甚至連呼嘯的風都變得柔和。
王鏡虛弱地靠在碎石上，臉色蒼白如紙。
系統提示音響起︰【信仰值已透支，系統功能暫時關閉，請宿主盡快積累信仰值以恢復使用權限。】
郭嘉仍昏迷不醒，但呼吸已經平穩許多。王鏡在黑暗中，輕輕握住他的手。
她知道，外面的世界一定滿目瘡痍，無數人流離失所，痛失親人。但至少，余震停止了，更多的人能活下來。
而她終將帶領他們重建家園。
……
郭嘉在疼痛中甦醒。
他的意識仍有些混沌，但很快便意識到自己和王鏡仍被困在廢墟之下。四周漆黑一片，只有碎石縫隙間偶爾透入的微弱光亮。他的後背火辣辣地疼，手臂因長時間支撐而僵硬發麻，但他仍保持著護住王鏡的姿勢，未曾松懈半分。
“主公……”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虛弱。
“我在。”王鏡立刻回應，手指輕輕攥住他的衣袖，“你感覺怎麼樣？”
郭嘉低低地咳了一聲，喉嚨里泛起血腥味，卻仍勉強笑道︰“無礙……倒是主公，可有受傷？”
王鏡輕聲道︰“我沒事，多虧了你。”
郭嘉沉默片刻，忽然抬起手，摸索著撫上王鏡的臉頰，指尖觸到一片濕潤……是血，他的血。
他的呼吸微微一滯，隨即低聲道︰“主公……若再無人來救，我們恐怕……”
“不會的。”王鏡打斷他，“一定會有人來。”
郭嘉苦笑了一下，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可若真的等不到呢？”
他頓了頓，忽然抬起手腕，遞到王鏡唇邊︰“喝我的血……能多撐一日是一日。”
王鏡一怔，隨即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聲音陡然提高︰“郭奉孝！你胡說什麼！”
郭嘉卻固執地不肯收回手，“殿下是天下共主，將來要登臨明堂，統御四海……絕不能死在這里……”
他嘴唇囁嚅著，還想說什麼，王鏡卻忽然抬手按住他的後頸，微微用力，吻了上去。
不是纏綿的觸踫，帶著彼此急促的呼吸，還有滿口濃重的血腥味。
郭嘉的身體瞬間僵住，隨即像是被燙到一般，卻又不敢動，只能任由那帶著決絕的溫度蔓延開來。
一吻結束，王鏡先退開，抵著他的額頭︰“……別說傻話。”
“主公……”
“奉孝，你信我嗎?”
“……我信的。”郭嘉沒有絲毫猶豫。
“那就信我。”王鏡重復道，指尖輕輕擦過他沾血的唇角，“再等等，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出去。”
她沒說的是，隨著余震停止，外界的救援正在展開，越來越多的人從廢墟中獲救，她的信仰值正在一點點回升。
【信仰值+10】
【信仰值+20】
【信仰值+50】
……
系統的提示音在她腦海中接連響起，雖然微弱，卻代表著希望。
只要再撐一會兒，等外面的人清理出通路，或是等信仰值足夠解開儲物空間里的應急工具……他們一定能出去。
會好的。
無論是他們，還是這片剛剛經歷浩劫的土地……
…
黑暗中，王鏡閉上眼，將耳朵貼在郭嘉心口。
他的心跳聲一下下傳來，有些虛弱，卻頑強地跳動著。
她輕聲道︰“听見了嗎？我們一起活著的心跳聲。”
郭嘉的手緩緩撫上她的後頸，指尖穿過她散落的長發︰“主公可還記得，當年在潁川初見……”
“記得。你坐在酒肆里賭棋，我就想，這個人一定要騙來當我的謀士。”
郭嘉輕笑︰“那現在呢？”
王靜抬頭，在黑暗中準確找到他的唇，輕輕一踫︰“現在想，這個人一定要騙來做我的郎君。”
他的血還在慢慢流著，聲音漸漸微弱下去，卻執拗地握緊了王鏡的手。
“出去後……主公可要昭告天下……要三書六禮，明媒正娶。”
“我會的。但你得撐到那時候。你可不能在拜堂前死了……”
“死了又有何妨，主公還可以把我的心挖出來，看看上面刻的是誰的名字。這般……也當是成了親了。”
王鏡沒再說話，只是將臉埋進他的頸窩，緊緊抱著他。
她要救這天下，也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