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已破……蒯越叛了……劉琦回來了……江陵援軍被趙雲截殺于峴山……”
連番噩耗傳來,劉表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他癱坐在堂中,望著窗外亂哄哄的景象,緩緩閉上眼,長嘆一聲︰“大勢已去……”
蔡瑁大步踏入內室,臉色陰沉如鐵︰“主公!現在不是嘆氣的時候!王鏡的大軍已經進城,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劉表苦笑一聲︰“走?還能走到哪里去?江陵援軍已斷,荊州再無可用之兵……”
“主公莫非想投降?”
劉表沉默片刻,終于低聲道︰“王鏡勢大,若降,或可保全家族,不傷黎庶……”
“主公萬萬不可……”
蔡瑁卻堅決不同意。他心里比誰都清楚,一旦王鏡大軍進城,自己必然徹底失勢,整個蔡氏家族都可能跟著倒霉。更何況,王鏡麾下的劉琦與他素有舊怨,若是劉琦回來,自己怕是難逃報復。
看著劉表那副失魂落魄、一心想要求降的模樣,蔡瑁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趁著劉表心神大亂,蔡瑁猛然拔劍,寒光一閃——
“噗!”
鮮血濺落在案幾上,劉表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胸前的劍鋒,又抬頭望向蔡瑁,嘴唇顫抖︰“你……”
蔡瑁面無表情地抽回長劍︰“姐夫,別怪我。荊州不能落在王鏡手里,更不能落在劉琦手里!”
殺了姐夫,蔡瑁反而定了定神。他迅速封鎖消息,隨即找到姐姐蔡夫人和年幼的外甥劉琮,在親信部曲的護衛下,趁亂從南門突圍而出,直奔江陵。
路上,蔡夫人抱著劉琮,淚流不止︰“阿弟,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蔡瑁咬牙道︰“去江陵!那里城高池深,尚有數萬兵馬,只要守住,未必沒有轉機!”
……
旌旗倒卷間,襄陽徹底易主。
王鏡率軍進駐襄陽,得知劉表已死,混亂倉皇中,蔡瑁挾劉琮南逃,不由冷笑︰“蔡瑁倒是果決,可惜,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周瑜上前道︰“主公,江陵乃荊州軍事重鎮,蔡瑁若據城死守,恐需費些周折。”
王鏡抬眸,眼底鋒芒未減。
“無妨,傳令下去,整軍備戰,三日後,兵發江陵。”
此時帳外傳來通報,蒯越求見。
王鏡頷首示意入內,只見蒯越神色恭敬,上前深深一揖︰“臣蒯越,拜見主公。”
王鏡目光微垂,看向蒯越,蒯越抬首,與王鏡四目相對,心中暗驚——果然是她!
他心中波瀾起伏,但面上依舊沉穩,不動聲色。
王鏡起身扶起他,朗聲道︰“我今日不喜得荊州,喜得蒯異度啊!”
她笑意真切,“早就听聞異度儀表不凡,能謀善斷,處事果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此次能順利拿下襄陽,多虧你作為內應及時響應,連夜打開城門,否則我軍強攻之下,不知要徒增多少傷亡。”
蒯越謙遜道︰“臣不過是順應時勢罷了。天下大勢,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主公既有仁德之心,又具雄才大略,才是能承載天下重任的明主。”
王鏡擺了擺手,“如今大局未定,荊州尚未完全平定,還需你多多操勞,安定民心、整飭吏治。”
蒯越唇角微揚,拱手應道︰“臣分內之事,定不辱使命。”
此刻的襄陽城,舊塵未散,新序已生。
……
劉琦踏入府中時,迎面撞來的不是熟悉的家僕,而是下人哭喪著的臉。
“大公子,主公他……已經去了。”
那一瞬間,劉琦只覺耳邊嗡鳴作響,腳步踉蹌著扶住廊柱才站穩。
父親,終究是沒能等到再見的那一日。
她想起幼時,劉表也曾將她抱在膝上,教她讀書寫字,夸她聰慧伶俐。可自從弟弟劉琮出生,父親的目光便漸漸疏離。
劉琮,琮為玉圭,可承宗祧;而她,單名一個“琦”字,不過是美玉的邊角罷了。
可即便如此,她從未怨恨過父親。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劉表,明白他的才華與平庸,明白他的虛偽與溫情,更明白他一生都在權衡利弊,左右搖擺。
劉表的慈愛,不多不少。沒有多到讓劉琦安康喜樂長成,也沒有少到讓她決意舍父而去。
她曾想過,待主公平定荊州後,父親或許能卸下重擔,做個閑散富家翁,而她也會好好侍奉父親,善待繼母和弟弟。一家子就這麼糊里糊涂地走下去。
可如今,一切已成泡影。
身後傳來腳步聲,王鏡緩步走近,站在她身旁。
“伯珍,節哀。”王鏡的聲音低沉而溫和,“令尊之死,必是蔡瑁狗急跳牆所為。”
劉琦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卻堅定︰“蔡瑁狗賊,我必親手斬其頭顱,祭奠父親!”
王鏡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江陵城破之日,蔡瑁的人頭,任你處置。”
而後,王鏡允許劉琦為劉表舉喪,並下令開倉放糧,救濟襄陽百姓,迅速穩定民心。
同時,她追贈劉表為太傅,謚號“康侯”,並親臨吊唁,給足了這位昔日荊州牧最後的體面。
葬禮上,王鏡公開宣告︰“康侯一生溫和守土,保境安民,卻遭蔡瑁弒殺!蔡瑁不僅行此大逆,更挾持幼子劉琮,意圖割據江陵,實乃國賊!”這一番話,徹底將罪責釘死在蔡瑁身上,既安撫了劉表舊部,也打擊了蔡瑁在荊州的權力合法性。
葬禮結束後,王鏡親自扶起一身素縞,跪了許久的劉琦,溫聲道︰“保重身體。”
她看著劉琦的眼楮,鄭重道︰“南陽乃荊州要地,我有意讓你擔任南陽太守,治理百姓,守土安民。你與蒯越等豪族,既要合作,也要制衡。”
劉琦一怔,隨即明白這是王鏡對她的信任與重用。她深吸一口氣,重重頷首︰“劉琦必不負主公所托!”
王鏡微微一笑,用帕子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去休息吧,我已讓人備了膳食和補藥,你要好好用些。”
劉琦心頭一暖,那些空落與茫然,仿佛被一點點填滿,她輕聲應道︰“嗯。”
素白的幡旗在風中飄動,映著她重新振作起來的臉龐。往後的路,或許難走,但她早已不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