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大軍將要開拔。郭嘉卻得知隨軍人員名單中沒有他的名字。
“主公。這份名單,是最終定下來的?”
王鏡點頭,解下腰間的佩劍遞給親兵,語氣帶著幾分軍務纏身的疲憊︰“嗯,明日一早便要傳令下去,糧草輜重都已備妥,三日後出發。”
“征烏桓這般大事,主公要親自去,為何名單上沒有嘉?”
“此次行程遠,路況復雜,賈詡在籌謀後勤、應對變局上更穩妥些。你留在鄴城,協助處理後方事務,同樣重要。”王鏡解釋道。
“文和雖善謀略,卻未必熟悉北地軍情。烏桓地勢復雜,若無熟悉之人隨行,嘉不放心。”郭嘉定定地看著她,桃花眼睜大,眼底似有暗流涌動。
王鏡心里卻另有一番考量。歷史上郭嘉正是在征討烏桓時,因水土不服、操勞過度而病逝。
這份藏在心底的忌諱,讓她無論如何都不想讓郭嘉去冒這個險。
可這些話,說來話長,畢竟在旁人看來,那些都只是尚未發生的事情,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忌諱”,就把他排除在外。
王鏡只簡單地說了句︰“此事已定。”
謀士的心最是敏感,主公的信任與重用,對他們而言比什麼都重要。如今王鏡不僅把他排除在隨軍名單之外,王鏡神色間還帶著幾分生硬與冷漠,郭嘉只覺得心口被填入一把沙,又悶又澀。
可轉念一想,她要去的地方是烏桓腹地,那是史書里記載的險地,有蠻荒之地的瘴氣,有冬天刺骨的嚴寒,還有烏桓人時常出沒的密林……他又忍不住替她揪心。
兩種情緒在心底翻涌,讓那雙平日里總是含著三分笑意的眼楮,此刻卻像是蒙了一層薄冰,冷而銳利,又隱隱透著一絲受傷。
“主公既已做了決定,那嘉沒什麼可說的。只是望主公一路保重,別讓……別讓後方的人懸心。”
王鏡正想再說些什麼,帳外忽然傳來親兵的聲音︰“主公,糧官求見,說是糧草清點出了些紕漏,需得您親自過目。”
她抬頭看了看郭嘉緊繃的側臉,又望向帳外,終究還是公務要緊。
“此事過後,我再與你細說。”她拿起案上的令牌,快步走了出去。
帳簾落下的聲音,在寂靜的帳內顯得格外清晰。
郭嘉獨自站在原地,良久,輕輕嘆了口氣。
……
夜色漸深,帳內燭火已熄,只余一縷月光透過帳隙,在地上投下朦朧的銀輝。
王鏡側臥在榻上,閉目假寐,卻始終未能入眠。
忽然,床榻微微一沉,身後傳來 的衣料摩擦聲。她尚未反應過來,一雙手臂便從背後環上她的腰,溫熱的胸膛貼了上來,帶著夜風的涼意。
“出去。”她聲音淡淡,卻並未掙開。
郭嘉非但不退,反而收緊了手臂,下頜抵在她肩窩處,嗓音軟和低沉︰“冷……”
“夜里霜重……”他聲音悶在衣料里,呼出的熱氣拂過她耳垂,“讓我給主公暖暖被窩可好?”
“看看我……”
她終于忍無可忍,翻身轉向他,卻在下一瞬被貼上了唇。
他的唇帶著夜里的微涼,卻吻得又急又輕,像是攢了一整天的情緒都要揉進這吻里。王鏡先是一怔,隨即伸手扯住他的發絲,指尖微微用力,卻沒推開他,反而微微仰頭,用舌尖輕輕啄了啄他的唇瓣。
郭嘉趁換氣時蹭她鼻尖,眸子含著水光,月白中衣松垮垮掛在他身上,露出鎖骨處一片瓷白的肌膚。
“白天不過爭辯幾句,夜里主公就不肯理我了……”
王鏡輕嘆一聲,又吻了吻他,低聲道︰“我是為你好。你要听我的話。那地方的水土與中原迥異,不服可不是鬧著玩的,輕則上吐下瀉,重則……我怕你跟著奔波操勞,本就不算硬朗的身子扛不住。”
郭嘉望著她近在咫尺的眉眼,那里面沒有半分虛假的敷衍,只有無所遁形也無需遁形的關切。
他心尖驀地一軟,那點酸澀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意,從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往前湊了湊,額頭輕輕抵著她的,“喏。”
頓了頓,他抬手覆上她放在自己頰邊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但主公需答應我,此行萬事小心,珍重自身。”
“我會的。”王鏡唇角微揚。
……
“主公既說為我好……就該多疼疼嘉才是……”
王鏡忽覺頸側一熱——這人竟在咬她寢衣的系帶。
她雙手抱住了郭嘉的肩膀,倉促間抬起頭,寢衣領口都滑落至臂彎,郭嘉撐起上身時,綢緞般的長發從肩頭傾瀉而下,有幾縷還纏在她指尖。
“天高皇帝遠……主公這一走,誰知道會不會被誰勾了魂去?”
“胡說什麼……”
王鏡弓起腰身,指尖死死攥著郭嘉肩頭的布料,將絲緞華服揉皺成團。簾外雨潺潺,簾內水聲細細,似春溪淌過青石,又似露珠滾落蓮心。
郭嘉緩緩直起身,形容不堪,唇瓣、下巴都似沾了晨露的牡丹,瑩然生光。抬腕拭手,素白衣袖便暈開一片深色水痕。
燭花爆了個燈花,羅帷上映出兩道交頸的身影。郭嘉的指尖描摹著王鏡脊背的弧度,像在賞鑒一柄名貴的古劍,從玉枕骨一路撫到尾椎,俯身吻去她頸間細汗。
一縷青絲黏在汗濕的腮邊,王鏡在浮沉間望進他眼底,那深處燃著的,豈止是欲念,分明是幾欲盈溢的眷戀與貪慕。銅雀燈台上的燭火劇烈搖晃,終于倏地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