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淵從混沌中醒來,眼前一片朦朧。他感到身體輕盈,竟無半分痛楚,仿佛置身夢境。
他聲音嘶啞,喃喃道︰“我……死了嗎?”
“不過是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
“我既伸手留人,便是九殿閻羅也拘不走你半分魂魄。”
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夏侯淵猛然抬頭,只見一名白衣女子站在床榻旁,清雋出塵,正是戰場上那如仙人般降臨的王鏡!
“神女……”他下意識脫口而出,隨即怔住。
王鏡唇角微揚,似笑非笑︰“夏侯將軍,戰場上喊我玄女,醒來又喊神女,看來我這仙家名號是坐實了?”
夏侯淵一時語塞,隨即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卻被王鏡輕輕按住肩膀。
“傷未愈,不必多禮。”
夏侯淵這才注意到自己腹部的傷口已被精心包扎,甚至感受不到疼痛。
他心中驚疑,忍不住問道︰“您……真的是玄女嗎?”
王鏡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垂眸思忖片刻,淡淡道︰“我幼時常做一個夢,夢見自己高居九天。”
“雲端之上,金闕巍峨,我執玄黃書卷推演兵法,指點山河,那些排兵布陣之法、治國安邦之道,醒來後仍歷歷在目。”
“原以為不過是一場幻夢……”
“後來,有仙人授我仙術,我才明白——原來此生早有定數。”
夏侯淵心頭一震,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他望著王鏡周身似有若無的光暈,恍惚間看見上古傳說里的神女踏雲而來。
生而有神異、轉世攜宿慧、下凡解蒼生,這不正是《緯書》中記載的天降祥瑞之兆?
聖人出世,天命昭昭。赤帝臨凡,必有異象。
他越想越覺得合理,否則如何解釋那“天降神火”?如何解釋她精通兵法、醫術,甚至能讓人無痛無傷?
他看向王鏡的眼神已帶上了敬畏,小心翼翼道︰“神女……”
王鏡微微一笑︰“不必喊我神女,我如今只是——王鏡。”
夏侯淵心領神會,恍然頷首,原來真仙隱世,向來以凡人身份行道!
他恭敬道︰“多謝君侯救命之恩,淵感激不盡!”
王鏡道︰“你傷勢雖重,但我已用仙術替你暫時封閉痛覺,不過時效有限,待靈力過了,還是會疼的。”
實則在夏侯淵昏迷時,王鏡已從系統商城兌換了特效止痛藥,混著參湯灌入他口中。
此刻看著藥效發揮,她暗自估算著信仰值的消耗,不過想要收服這位虎將,這點投入倒也值得。
夏侯淵心中震撼,愈發篤定她非凡人。
他沉默片刻,終于忍不住問道︰“君侯為何不殺我,反而救我?”
王鏡目光深邃,緩聲道︰“我素聞夏侯妙才勇猛善戰,愛才之心,不忍見你死于沙場。這般將星隕落,豈不可惜?”她語氣似惋惜,又似洞察一切。
夏侯淵苦笑︰“君侯是想招降我?”
“妙才將軍誤會了。我不過是不忍見良將埋骨荒野,徒留後世嘆惋。”王鏡不置可否。
夏侯淵深吸一口氣,堅定道︰“淵與孟德自幼相交,誓死追隨,縱使君侯是神仙下凡,淵也絕不會背主求榮!若君侯非要逼我投降,淵願求一死,以全氣節!”
自陳留起兵那日起,夏侯淵便立誓與曹操同生共死!今日便是剖心瀝血,也……
可沒想到王鏡不僅未怒,反而贊許地點頭︰“好一個剛烈不屈的夏侯妙才!昔日田橫五百士寧死不降,今日將軍亦有此風骨,令人敬佩。”
“若天下盡是這般骨血,這等仗劍守義的英杰,何愁亂世不平?”
王鏡眼中泛起激賞之色。這番意料之外的褒獎,讓夏侯淵如墜迷霧。他沒想到她竟會稱贊自己。他僵坐在軟墊上,喉間像是卡著一粒粒碎石,既灼痛又窒息——這世上竟有人將他的固執視為珍寶?
夏侯淵心中委實復雜難言,一番思量過後,他轉而啞聲問道︰“君侯,我那些被俘的將士……他們……還活著嗎?”
王鏡凝視著他泛紅的眼尾,忽然輕笑出聲。
她轉身掀開帳簾,夜風裹挾著草藥清香涌進來。
“妙才將軍,隨我親自去看看吧。”
夏侯淵跟隨王鏡走出營帳,眼前景象讓他愣住。
眼前並非預想中陰森的囚籠,而是綿延數里、燈火通明的營寨,每頂牛皮帳篷外都懸著暖黃的風燈,在夜色中連成蜿蜒的星河。
穿過交錯的甬道,最先映入眼簾的是臨時搭建的醫帳。兩名軍醫正俯身給傷員換藥。
藥臼里搗著草藥,炭火上的陶甕咕嘟冒著熱氣,蒸騰的水霧中飄來藥草的味道。
一個受傷的年輕士兵靠在軟墊上,捧著陶碗小口喝著米粥,見王鏡走來,掙扎著要起身行禮,卻被王鏡抬手制止。
再往前,是一片整齊排列的帳篷,中毒的士兵們正躺在厚實的氈毯上。
幾個面色蒼白的漢子雖仍虛弱,卻都蓋著嶄新的棉衾,床邊放著藥碗,盛有褐色湯藥。
一個少年兵認出夏侯淵,眼中泛起淚光,聲音顫抖著喊了聲︰“將軍……”
夏侯淵的腳步頓住了。他也認出了少年。
那是他去年才從譙郡老家帶來的愣頭青,出征前還追著他討教騎射。
他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別亂動,好好養著。”
少年仰起臉,睫毛上還凝著未干的淚珠,卻咧開嘴角露出笑意︰“將軍,丞相大人待我們好極了!”
他指向帳篷角落的木箱,“瞧,里頭都是新制的棉袍,昨夜還給我們送來驅寒的姜湯……”
話音未落,鄰床裹著繃帶的漢子猛地插話︰“可不是!那些醫官連我腳上化膿的傷口都不嫌髒!”
此起彼伏的應和聲在帳內炸開。
“對!每頓都有熱飯!”
“還教我們辨識能止血的草藥!”
士兵們你一言我一語,手掌激動地比劃著,仿佛談論的不是被俘經歷,而是難得的奇遇。這些平日里跟著夏侯淵沖鋒陷陣的漢子,此刻眼中竟帶著幾分對王鏡的欽佩。
夏侯淵掃視著眼前這些親兵,他們大多是他從同鄉宗族中選拔的子弟,有些甚至是看著長大的晚輩。此刻他們雖神情疲憊,卻無絲毫恐懼與怨憤,反而被照料得妥帖周全。從前刀刃相向的敵人,竟成了照料他們的人。
見他們安然無恙,夏侯淵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地。
“都躺下。好好養傷……”
他的聲音發悶,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胸口倍感酸澀。
……
出了營帳,夏侯淵目光灼灼地看向王鏡,躬身一禮,聲線中滿是動容︰“君侯仁義,如此厚待他們,淵代將士們謝過!”
回想方才所見,王鏡既未以勝利者姿態折辱降軍,更無屠戮之舉,這與他認知中那些暴戾的梟雄截然不同。
面對他的致謝,王鏡眸光沉靜如水,她側過身去,負手而立。月光將她的輪廓鍍上銀邊,恍若神佛降世。
她緩緩道︰“妙才將軍可知‘止戈為武’四字?”
“我舉兵並非貪圖殺伐之快,非為戰而戰,而是為求止戈息戰,還天下太平。”
“高舉義旗,只為救萬民于水火。空談道義救不得蒼生,唯有將天下握于掌中,方能行拯救之實,平定亂世。”
“若連降卒都不能容,談何平定天下。這些人既已投降,便是我帳下子民,我自當善待。”
這番話如洪鐘般在夏侯淵心頭震蕩。他看向王鏡的眼神,已不僅僅是敬畏,更帶上了幾分敬仰。
他想起那些親兵眼中的安然,想起醫帳里蒸騰的藥香,忽然意識到這個被他視作敵手的女子,竟比自己更懂“將者仁心”四字。
記憶中浮現出曹操初舉義旗時的壯志,此刻與王鏡眼底的鋒芒悄然重疊,讓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
王鏡不僅武藝超凡,更懷有悲天憫人的胸懷,恍若神女臨凡,既有改天換地之能,又存濟世救民之德。
或許,這天下,真的會因她而變?
恍惚間,夏侯淵想起漢代流傳的讖語“赤帝子斬白帝子”,當年漢高祖劉邦正是應此天命成就帝業。
眼前的王鏡,又何嘗不是天生異象、身負天命之人?
或許,這個女子,真能如劉邦般,應天命而興,在血泊中踏出一條通往太平盛世的大道,書寫屬于自己的傳奇……
【叮——成功獲得信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