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錦帳低垂,暖玉生香。
淺紋簟席間散落著幾縷青絲,如殘墨暈染,纏繞著揉皺的衣袂。
窗外夜雨忽至,芭蕉葉上珠璣零落,愈發襯得帳中呼吸如蠶食桑,細碎,綿長,將吐未吐。
王鏡從榻上起身,月白外衣松松攏著,赤足踏在織金毯上,身後溫熱倏忽貼來。
郭嘉的下頜抵在她肩窩,雙臂環過腰際,指尖有意無意地摩挲著她小臂內側。
“叫水吧。”她微微側首,卻被他以唇輕蹭過耳垂攔下。
“急什麼?”郭嘉嗓音里還帶著饜足的啞,松木般的清氣混著未散的暖意纏上來,“汗透肌理,正是藥力入絡的好時辰。”
他從檀木櫃中取出一只青瓷瓶,塞子甫一拔開,當歸的苦香混著川芎的辛烈便漫開,竟壓過了帳中旖旎殘韻。
王鏡挑眉︰“又是華佗配的方子?”
郭嘉輕笑︰“自然。那老頭雖脾氣古怪,醫術卻是不錯。”
他的雙手搭上她緊繃的肩頸,手指滑到肩胛凹陷處,稍稍用力按入,王鏡忍不住“嘶”了一聲。
藥酒淋上背脊時涼如夜露,轉眼被他掌心焐成溫流。
郭嘉的指腹沿著督脈游走,力道時輕時重,像在撫弄一張無形的琴。
王鏡漸漸放松下來,恍惚听見自己骨節間細微的響動。
郭嘉的聲音近在耳畔,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
青瀑般垂落的發絲,遮住他探向肋下的手掌。
“主公近日太過勞心,肝氣郁結。這里堵得厲害。”
藥香愈濃,竟燻得人眼眶發熱。王鏡閉目向後靠去,後腦貼上他頸側跳動的血脈。
她閉著眼,輕聲嘆息︰“我竟不知奉孝何時學了這手藝。”
郭嘉低笑,指節在她後頸處輕輕一捏︰“主公謬贊了,不過是久病成醫,被迫學了些皮毛。”
窗外夜風掠過,燭火輕輕一晃,兩人的影子交疊得愈發緊密。
“董承案後續都處理妥當了?”
“嗯。朝中再無人敢置喙,陛下也很配合。”
郭嘉沉吟道︰“董承不過疥癬之疾,倒是劉備……此人看似仁厚,實則心志難馴。”
“主公愛才,嘉明白。但若不能讓他徹底歸心,只怕養虎為患。觀其言行,絕非久居人下之輩,眼下更是心懷算計,不可不防。”
“亂世之中,誰不是互相算計?我要用他,自然也得擔些風險。”
高風險才有高回報,這本就是成大事者必經之路。
王鏡頓了頓,眸光深遠,“縱觀天下諸侯,劉備品性已是難得。他待百姓如子,對兄弟重義,即便全是偽裝,若能裝一輩子,那與真君子又有何異?”
郭嘉輕笑︰“主公倒是豁達。”
“不是豁達,是取舍。我要治天下,正需要他這樣的人才。”她笑意漸深,帶著幾分野性,“況且,馴服一匹烈馬,熬一只烈鷹,需要費盡心思手段,本就是極有意思的事。我想試試。”
郭嘉追問︰“若最終未能如願?”
王鏡沒有急著回應,而是緩緩道來︰“從前有位武姓女子,雖是天子宮嬪,卻剛烈果決、智謀過人。當時皇帝得了一匹西域進貢的烈馬,名曰獅子驄。此馬鬃毛似火,嘶鳴如雷,接連傷了數位馴馬師,無人能制。
那武氏卻主動請命,向皇帝索要三樣東西——鐵鞭、鐵錘與匕首。她直言,先用鐵鞭抽打,若馬不服,則以鐵錘擊其首;若仍不肯馴服……”
郭嘉不自覺地前傾身子︰“便用匕首了結?”
王鏡抬眸一笑︰“不錯。她說,良駒若不能為人所用,留之何益?我對劉備,亦是如此。若實在無法收服,留之必成大患,屆時自會斬草除根。”
郭嘉凝視她片刻,忽而展顏一笑︰“主公好謀算。”
王鏡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拇指在他跳動的脈搏上輕輕一刮︰“人總有犯傻的時候,日後你可要在旁多多提醒著我。”
郭嘉傾身向前,鼻尖幾乎貼上她的,他鄭重應道︰“當然……嘉會一直看著主公的。”
話音未落,唇已覆上她的,像封緘一個誓言。
膝頭一頂,月白袍擺如雪浪翻涌,露出方才未及拭去的晶瑩藥酒,一片滑膩。
窗外雨聲潺潺,漫過春夜,漫過牙床雕欄,湮沒在芙蓉帳底,潮濕地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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