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二年的春天似乎來得格外遲緩。
待北海城的柳枝抽出嫩芽,驛道旁的積雪化盡,孔融才收到了朝廷的征闢詔書。
那日清晨,孔融正在書房校勘《春秋》,借著窗外透進的天光,他細細端詳著這紙詔書。
詔書是主簿楊修親筆所擬,字跡端方流暢,言及朝廷新拜司空王鏡總領朝政,特召天下名士共扶漢室。
他的目光落在“王鏡”二字上,心中微微一動。王鏡此人,他早有耳聞,在旱蝗之災時力挽狂瀾,救濟流民,乃仁善之輩。這樣的人執掌朝政,漢室或許尚有一線生機。
他幾乎沒有多做思考,便決定三日後啟程。行李中除了書箱,還有半袋谷種,那是他準備帶給沿途流民的。
臨行前夜,郡中僚屬設宴相送,席間有人勸他三思,言及翊京局勢未穩,不如暫留北海觀望。
孔融聞言,只是淡淡一笑︰“天子有所召,豈敢不應?若人人畏首畏尾,朝廷豈非空懸……”如今天下崩壞,禮樂不存,若連士人都不再尊奉漢室,這江山還能指望誰?
他飲盡杯中酒,心中卻無半分醉意,反而愈發清醒。此行非為功名,只為盡臣子本分。若能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助明主安定天下,使四海之民皆得如此安寧,便不負此生了。
……
與此同時,長江之上,一艘掛著彩帆的快船正破浪而行。船頭立著一個身披錦袍、腰懸銅鈴的年輕男子,正是橫行江夏的錦帆賊甘寧。
“哈哈哈!朝廷竟也知道我甘興霸的名號!”甘寧手里攥著那份征闢詔書,笑得張揚。他本是個豪俠性子,雖在江湖上闖出了些名聲,但終究是個草莽,沒想到今日竟能得朝廷征召,心中不免得意。
“大哥,這詔書不會是假的吧?”身旁的小嘍�@油肺實饋 br />
“放屁!”甘寧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這印信、這絹帛,哪一樣不是官家之物?再說了,誰敢拿朝廷詔書來戲弄老子?”
他越想越興奮,一腳踩在船舷上,望著北方,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听說王司空是個賢德之人,天子也在翊京,咱們這次去,說不定真能混個官當當!”
“大哥,咱們真要上岸當官啊?”手下人有些猶豫。
“廢話!”甘寧大笑,“當賊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如今朝廷看得起咱們,為何不去?再說了——”他拍了拍腰間的短刀,眼中閃過一絲鋒芒,“若是不合我意,大不了再回來當我的錦帆賊!”
說罷,他大手一揮︰“傳令下去,收拾行裝,三日後啟程!咱們去翊京見見世面!”
手下人見他興致高昂,也跟著歡呼起來。
甘寧站在船頭,江風獵獵,吹動他的錦袍,銅鈴叮當作響。他望著北方,心中豪情萬丈——這天下,我甘興霸也要闖一闖!
……
幾日後,甘寧帶著一幫輕薄少年踏入翊京,左瞅瞅右看看,眼楮都快不夠用了。
“ !這翊京城,比江夏的碼頭氣派多了!”甘寧仰頭望著高聳的城牆,嘖嘖稱奇。
他身後十幾個少年郎更是東張西望,不時發出驚嘆聲。
街道上鋪著平整的青石板,兩側樓閣飛檐斗拱,行人衣著光鮮,連巡城的兵卒都披著 亮的鎧甲。
甘寧低頭瞅了瞅自己那身錦袍,在江上時,這身行頭足以讓商船聞風喪膽,可跟這翊京城的繁華一比,倒顯得粗獷了些。
“老大,咱們真要在這地方當官?”一個扎著紅頭巾的少年湊過來,壓低聲音問道。
甘寧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廢話!朝廷征召,還能有假?”
他掏出懷中的詔書晃了晃,“看見沒,蓋著大印呢!”
少年們頓時興奮起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將來要如何威風。甘寧卻眯起眼楮,打量著這座陌生的城池。他知道,這里不是長江,不是靠一把刀、一張弓就能橫行的地方。
“你們幾個,”他轉身對隨從們說,“先去找個客棧住下。記住,別惹事!”
見少年們露出不以為意的神色,他又補了一句,“誰要是給我惹麻煩,我就把他扔回江里喂魚!”
打發走隨從,甘寧獨自向司空府走去。
司空府門前,兩名侍衛見他攜弓帶箭,頭插鳥羽,身佩鈴鐺,立刻橫戟攔住去路。
“站住!何人膽敢擅闖司空府?”
甘寧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他慢條斯理地掏出詔書︰“怎麼,朝廷請我來的,還不讓進?”
侍衛驗過文書,確認無誤後,這才引他入內。其中一人小聲道︰“將軍請隨我來,司空大人正在等候。”
甘寧在引路小吏的帶領下,穿過幾重庭院。只見假山流水,雕梁畫棟下,連腳下的石板都刻著精細的花紋。
“乖乖,這王司空可真會享受!”甘寧暗自嘀咕,心想若能在此謀個一官半職,倒也不錯。
正廳內,檀香裊裊。
甘寧大踏步走進去,只見廳中案幾後端坐著一位素衣女子,正執筆批閱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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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目清秀,神色專注,絲毫沒被他的腳步聲驚擾。
女子約莫二十出頭,烏發挽成一個簡單的髻,只用一根木簪固定。素白的衣衫上沒有半點紋飾,卻襯得她氣質出塵。
甘寧一愣。他听說王鏡治下多有女官掌文書典籍,以為眼前女子就是王鏡手下的女官。他大步走上前,沖女子抱了抱拳︰“這位女官大人,王司空可是在忙?我奉詔而來,總得見見正主兒吧?”
女子正是王鏡本人。
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沒想到甘寧錯認了她。但王鏡很快垂下眼睫,唇角含笑。
她放下毛筆,輕聲道︰“司空大人事務繁忙,特命下官先行招待將軍。將軍遠道而來,想必辛苦了,先請入座吧。”甘寧不疑有他,大咧咧地坐在了席上。
他盯著案幾上的茶和點心,眼楮發亮,卻故作客氣地歪頭問王鏡︰“女官姐姐,這茶我能喝嗎?這糕點我能吃嗎?”“將軍請便。”王鏡點頭。
甘寧立刻端起茶盞一飲而盡,咂咂嘴道︰“這一路,渴死我了……呸呸呸,淡出個鳥來!”
忽見案上擺著幾樣精巧點心,他伸手就抓了塊酥餅塞進嘴里,含糊不清道︰“你們這兒的點心倒是不錯,比江上那些干糧強多了!”
王鏡與他對坐,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道︰“听聞將軍在長江上劫富濟貧,百姓都稱你錦帆俠?可否給我講講你昔日的事跡。”
甘寧撓了撓頭,把自己過去的經歷簡單講了一遍。其實故事很簡單。
他是巴郡臨江縣人,少有氣力,好游俠。後來招聚了一批輕浮的年輕人,自己擔任首領,糾結部眾橫行郡縣,四處游來蕩去。
當時百姓一听鈴響,便知是甘寧這幫人到了。又加上他好面子,喜歡出入威風,身邊的人披服錦繡,走到哪里,哪里光彩斐然。
停留一地時,常用錦繡維系舟船,離開時,又割斷拋棄,以顯示其富有奢侈。所以當時的人以“錦帆賊”稱呼他。
講到興起處,甘寧一拍大腿,哈哈笑道︰“那些個為富不仁的商賈,遇到我甘興霸算他們倒霉!”
他突然壓低聲音,湊近道,“女官姐姐可別告訴王司空,我以前干的多是沒本錢的買賣。”
他眼珠一轉,從懷里摸出顆鴿卵大的明珠,推到王鏡面前。
“江上得來小玩意兒,不成敬意!女官姐姐氣度不凡,定是司空大人身邊得力之人。不如幫我美言幾句?”
王鏡看著那顆明珠,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就在這時,殿門輕啟,一名身著淡綠襦裙的侍女手捧茶盤盈盈而入。
她走到王鏡面前,恭敬行禮︰“司空大人,您要的新茶。”
甘寧嘴里叼著的半塊糕點“啪嗒”掉在地上。他瞪大眼楮︰“等、等等……她叫你什麼?”
王鏡好整以暇地抬眼,輕聲說道︰“甘將軍不是要見王司空嗎?”
甘寧瞬間從活蹦亂跳的野犬變成了被雨淋濕的小狗。
他手忙腳亂地整理衣冠,抖落身上的糕點碎屑,起身下拜。
“末、末將不知是司空大人當面!方才多有冒犯……”
他回想起自己剛才的言行——叫人家女官姐姐,還大咧咧地討茶要點心,甚至炫耀自己當水賊的經歷……甘寧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腦門,耳朵尖都燒了起來。
王鏡看著這個方才還神氣活現的江上豪杰,此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樣子,忍不住輕笑︰“無妨。將軍率真性情,倒是比那些虛禮客套的強得多。”
甘寧低著頭,偷偷抬眼瞄王鏡。這位傳說中的王司空竟是個年輕女子,哪有半分他想象中德高望重老婦人的模樣?他越想越窘,覺得方才的自己簡直像個傻子。
王鏡看著甘寧手足無措的樣子,眼中閃爍著幾分捉弄人的狡黠。
“甘將軍不必拘禮,”她抬手示意他坐下,“我不過是覺得有趣,才沒急著點破身份。”
甘寧這才稍稍放松,但仍不敢像剛才那樣放肆。他抱拳鄭重道︰“司空大人寬宏大量,不計較末將方才的冒犯,末將……實在慚愧。”
王鏡搖搖頭︰“亂世之中,多少人都是被逼無奈。將軍在長江上劫富濟貧,雖是綠林行徑,卻也有俠義之風。”
“比起那些道貌岸然卻魚肉百姓的所謂名士,我倒覺得將軍更值得敬重。”
甘寧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震動。
他行走江湖多年,向來被人視作草寇,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會被朝廷重臣如此評價?
隨後,王鏡取出一卷文書,推到他面前︰“我征召你前來,正是看中你的才干,欲重任托付。”
她展開文書,上面赫然是任命狀,“關中一帶仍有郭汜余黨作亂,禍害百姓。本官欲任命將軍為討寇校尉,率先鋒士兵查探敵情,以待日後清繳。不知將軍可願效力?”
甘寧盯著那卷任命文書,喉頭滾動。
多少年了,他甘興霸的名字終于能堂堂正正地寫在朝廷文書上,不再是人人喊打的“錦帆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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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單膝跪地,抱拳沉聲道︰“末將甘寧,誓死效勞!司空大人不以出身論英雄,末將這條命,從今往後就是大人的!”
王鏡伸手虛扶︰“將軍請起。我只望你記住,從今往後,你不是錦帆賊,而是朝廷將領。”
“手中的刀,要為天下百姓而揮。”
亂世之中,這樣的豪杰不該被埋沒。但亦要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否則便是一把雙刃劍,握在手中傷人傷己。
甘寧抬頭,看著王鏡清亮的眼楮,鄭重應道︰“喏,主公!”
……
而同樣奉詔前來的孔融,拜見王鏡時的場景,卻和甘寧與王鏡會面的情形截然不同。
“北海相孔融到——”
傳喚聲剛落,廳內便傳來珠簾掀動的清脆聲響。孔融深吸一口氣,眼簾微垂,穩步而入。
他在距離主座幾尺處站定,躬身行禮。
“北海孔融,拜見司空大人。”
王鏡聲音溫和,微微抬手。她今日特意換了正式的公服,也為這場會面做了精心的準備。
“孔北海不必多禮。”
孔融這才抬首,目光在王鏡臉上略作停留,始終保持著視不過帶的古禮。
王鏡命人搬來坐榻,侍從們輕手輕腳地奉上茶湯。氤氳的熱氣在兩人之間緩緩升起,王鏡端起茶盞淺啜一口,目光落在對面正襟危坐的孔融身上。
“久聞文舉公讓梨之美名,今日得見,果然進退有度,言談得體。”
孔融微微欠身“司空過譽了。融不過謹守本分,修身齊家而已。倒是司空治理州郡,使百姓安居樂業,這才是真正的治國之才。”
他的目光幽幽,似在回憶︰“自北海南下這一路,所見所聞,令融感慨良多。徐豫之地阡陌縱橫,百姓往來耕作;白發老者不必負重而行,稚子皆可嬉戲于田間。這般景象,已有治世之象。”
“途經睢陽時,正遇官倉放糧。那些領到糧食的百姓,臉上都是真切的笑容。苛政猛于虎,然而如今在司空治下,方知仁政並非虛言。”
他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什麼,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
“此乃融親筆所著游記,沿途見聞,俱如實錄之。請司空一觀。”
王鏡接過竹簡,慢慢展開。
“四月乙卯,過譙縣。見童子挾書而歌,問之,乃《孝經》首章。其父曰︰司空改良造紙,廣播印刷之術,使經籍散于鄉里……”
“四月庚申,宿汝南驛。夜聞機杼聲不絕,詢之,知為官設織室,婦人女子皆得衣食……”
廳內一時安靜下來,只听得見竹簡翻動的聲響。良久,王鏡抬起頭,發現孔融正注視著她,目光中帶著幾分期待。
王鏡將竹簡小心卷好,微微一笑。
“文舉如此用心記錄,實在令我慚愧。徐豫之地殘破多年,如今不過稍得喘息……”
孔融卻鄭重地搖頭︰“司空過謙了。這一路所見,無不讓融感受到先王之道並非遙不可及。謹以此游記相贈,願司空終成召公之業。”
“我當不負文舉之言。”
王鏡正色道︰“當今天下喪亂,禮崩樂壞,我奉天子之命征闢名士,今授孔卿為太中大夫,領典學校尉。還望孔卿重振太學,使聖人之道不墜。”
聞言,孔融立即離席再拜,這次行了一個標準的稽首禮。
“臣雖不敏,敢不從命?昔日光武中興,首重經術;今明公垂意斯文,實乃天下士子之幸。”
王鏡連忙起身相扶,兩人重新落座後,又就太學重建、經典整理等事詳談許久。
窗外的日影漸漸西斜,侍從們進來添了三次茶,案幾上的茶點也換了兩回。直到暮色漸濃,孔融才起身告辭。
王鏡親自送至廊下,看著他離去。
待那個端方持重的身影徹底消失回廊盡頭,王鏡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她抬手揉了揉微微發酸的脖頸,這才發覺自己的肩膀不知何時已經繃得發僵。
跟這種正經八百的聖人君子打交道,簡直需要十二分專注!
……
數日後,司空府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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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少府已將諸將印綬備妥,特來請主公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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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鏡指尖輕撫過一方官印,銅印上嶄新的刻痕還帶著墨香。她滿意地點頭︰“文若辦事,向來妥帖。既如此,便分發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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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鏡聞言笑道︰“如今翊京百廢待興,各處都需要得力人手,缺了人才可不行。況且人手充足了,文若你身上的擔子也能輕一些。”
她忽然促狹地眨眨眼,“比如文若就不用再兼著少府的活了,開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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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王鏡頗為自得地說,“像我這樣的好主公可不多見。既不壓榨下屬,也不苛待人才,還天天想著為你們減輕負擔,帶著大家一起高升。”
要她說,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東漢第一好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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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色道︰“主公,據探子來報,曹操與呂布在兗州激戰多時,雖然剛剛收復失地,但元氣大傷,短期內不足為慮。南邊的劉表一向保守,不會輕舉妄動。至于袁紹,此刻遠在河北,正與公孫瓚對峙,短時間內無法南下。眼下正是我們穩固後方、厲兵秣馬的大好時機。”
王鏡听完,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文若所言甚合我意。”
她略作思索,繼續說道︰“我打算以朝廷的名義,對那些不臣之人進行討伐。如此一來,我們就能佔據道義制高點。”
“……這些人必然不會輕易就範,屆時我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宣布他們為叛逆。日後出兵征討時,既能師出有名,又能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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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鏡拍了拍荀𨘥@募綈潁 律 潰骸壩形娜粼冢 廡┐疾懷晌侍狻T勖且徊揭徊嚼礎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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