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擊子彈的余音在浴室里回蕩。明遠死死壓住陳雪梅，能感覺到她急促的呼吸噴在自己脖頸上。劉志明在他們身下微弱地呻吟著，血液的黏膩感透過衣物傳來。
"吳警官！"明遠再次嘗試呼叫，耳機里只有靜電噪音。
陳雪梅的手摸索著抓住他的胳膊"對面九點鐘方向，至少兩百米。"
明遠點頭。專業狙擊手會選擇最佳射程，他們現在被困在這個死角，稍有移動就會暴露。劉志明的呼吸越來越弱，抓著他手臂的手指也逐漸松開。
"劉志明！"明遠壓低聲音，"堅持住！誰把你帶到這里的？"
劉志明的眼皮顫動，嘴唇蠕動著吐出幾個模糊的音節。明遠不得不把耳朵幾乎貼到他嘴上才能听清。
"u盤記憶"劉志明氣若游絲，"γ波段鑰匙"
又是一聲槍響，這次擊中了浴缸邊緣，陶瓷碎片四濺。明遠本能地護住劉志明的頭部，一塊碎片劃過他的臉頰，溫熱液體立刻流了下來。
"明遠！"陳雪梅驚呼。
"沒事。"他抹了把臉，"劉志明說γ波段和鑰匙。"
陳雪梅的眼楮在黑暗中閃爍"γ波段是大腦記憶編碼的關鍵頻率。你父親牆上的筆記"
樓下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吳警官的喊聲"明遠先生！陳小姐！"
"別進來！"明遠大喊，"有狙擊手！"
話音未落，一連串自動武器射擊聲從樓下傳來，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明遠和陳雪梅交換了一個驚恐的眼神——吳警官遭遇了伏擊。
劉志明突然痙攣起來，用盡最後的力氣抓住明遠的衣領"教授控制所有"他的手猛地垂下，眼楮失去了焦距。
明遠探了探他的頸動脈，搖了搖頭。陳雪梅咬住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悲痛。
又一陣腳步聲從樓梯傳來，這次更加謹慎。明遠示意陳雪梅保持安靜，自己悄悄移動到門邊，從醫藥箱里摸出一把手術剪刀。
一個黑影出現在門口。明遠猛地出手，剪刀抵上來人的喉嚨——
"是我！"吳警官低聲喝道，他的右臂被血浸透，左手握著手槍。
明遠立刻松開"我以為你——"
"我的搭檔倒下了。"吳警官喘息著，"不是狙擊手，樓下還有至少三個人。後門被堵死了。"
陳雪梅快速檢查吳警官的傷口"子彈擦過，不算嚴重。"她麻利地用繃帶包扎。
"劉志明死了。"明遠簡短地說，"臨終前提到了γ波段和鑰匙。"
吳警官皺眉"γ波段？"
"一種腦電波頻率。"陳雪梅解釋，"與記憶形成和提取有關。周教授的研究似乎與此相關。"
樓下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入侵者正在一層層搜索。明遠迅速思考著對策——三個訓練有素的武裝人員，一個狙擊手，他們被困在六樓，沒有退路。
"窗戶。"他突然說，"隔壁單元的平台只有一米多遠。"
吳警官點頭"我掩護你們。"
"一起走。"明遠堅持。
"沒時間爭論。"吳警官檢查彈匣，"我有槍，能拖住他們。你們必須把γ波段的信息帶給王隊長。"
又一陣腳步聲接近，這次已經到了五樓。吳警官不容分說地推了他們一把"走！"
明遠知道他是對的。他拉起陳雪梅，彎腰快速穿過客廳，來到主臥室窗口。窗外是漆黑的小區，對面樓頂隱約可見一個黑影——狙擊手的位置。
"我先跳，然後接你。"明遠小聲說，輕輕推開窗戶。老舊窗框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呀聲。
樓下立刻傳來喊聲"樓上！有人！"
沒有時間了。明遠翻出窗戶，踩在狹窄的窗台上。隔壁單元的陽台確實只有一米多遠，但下面是六層高的深淵。他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
身體重重撞在隔壁陽台欄桿上，肋骨一陣劇痛。他咬牙翻過去，立刻轉身向陳雪梅伸出手"快！"
陳雪梅爬上窗台，卻在這時，臥室門被踹開了。一聲槍響，陳雪梅驚叫一聲，身體向前栽去。明遠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欄桿。
陳雪梅懸在半空，臉色慘白。她的左肩被子彈擦過，血迅速染紅了上衣。
"抓緊我！"明遠咬牙發力，硬是將她拉了上來。兩人跌倒在陽台上，身後子彈呼嘯而過，打在牆壁上。
"能走嗎？"明遠扶起陳雪梅。
她點頭，盡管疼得直吸氣。明遠踹開隔壁單元的房門——謝天謝地，這戶沒人。他們沖進走廊，听到602室傳來激烈的打斗聲和又一聲槍響。
"吳警官"陳雪梅停住腳步。
明遠拉住她"我們幫不了他了。走！"
他們跌跌撞撞地下樓，每一層都警惕可能的伏擊。到達三樓時，明遠突然停下，拉著陳雪梅躲進一戶人家的門洞。
"怎麼了？"陳雪梅小聲問。
明遠指了指樓下——一個穿黑衣的男人正持槍守在一樓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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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門？"陳雪梅問。
"肯定也有人守著。"明遠環顧四周，"消防通道。"
他們悄悄轉向走廊盡頭的消防通道。門鎖著，但老舊的鎖經不起明遠全力一踹。樓梯井黑洞洞的，散發著霉味。
"小心台階。"明遠提醒，扶著陳雪梅慢慢下行。
下到二樓時，一聲巨響從上方傳來——有人發現了他們的逃脫路線。明遠加快腳步，在黑暗中幾次差點踩空。
消防通道直達地下車庫。明遠謹慎地推開門縫觀察——車庫里有幾輛車，但沒看到人。他們躡手躡腳地溜進去，藏在最近的柱子後面。
"現在怎麼辦？"陳雪梅小聲問，她的肩膀還在流血。
明遠掃視車庫，目光落在一輛正在倒車的快遞面包車上"跟我來。"
他們借著車輛的掩護接近面包車。在司機倒車完畢換擋的瞬間，明遠拉開車門跳了上去，一把將司機按在方向盤上"別動！警察！"
司機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嚇得臉色發白"我、我只是送快遞的！"
"借用你的車。"明遠將他拖出來，塞給他幾張鈔票，"有人問起，就說被持槍歹徒劫車。現在快跑！"
小伙子接過錢，頭也不回地逃走了。明遠讓陳雪梅坐上副駕，自己發動車子。車庫出口的欄桿自動升起，他們順利駛上街道。
"去哪里？"明遠觀察後視鏡，確認沒有追兵。
陳雪梅思考片刻"不能回安全屋，也不能去醫院。我表哥在昌平有個農場"
"太遠了，你的傷需要處理。"明遠看到路邊有家24小時便利店，"我先去買些急救用品。"
他停下車，快速買了繃帶、酒精和止痛藥。回到車上時，陳雪梅已經臉色發青，額頭上布滿冷汗。
"子彈還在里面嗎？"明遠檢查傷口。
陳雪梅搖頭"應該只是擦傷但好疼。"
明遠小心地用酒精清理傷口，陳雪梅咬住嘴唇忍住沒叫出聲。包扎完畢後，她吞下兩片止痛藥，靠在座椅上喘息。
"γ波段"她虛弱地說，"你父親的研究一定是關于記憶編碼的。科銳綁架那些科學家就是為了這個。"
明遠啟動車子，融入夜間車流"劉志明說"教授控制所有"他指的教授是誰？"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周教授。"陳雪梅皺眉，"也許是科銳真正的幕後黑手？"
明遠思索著。夜色中的北京燈火通明，車水馬龍，沒人知道他們剛剛經歷了怎樣的生死時刻。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老式手機——林芮給的那個，還在。
"我們需要聯系林芮。"他說，"她知道更多關于我父親研究的事。"
陳雪梅點頭，但提醒道"先確保安全。科銳能這麼快找到學院路的房子，說明他們一直在監視，或者"
"或者有人泄露了我們的行蹤。"明遠接上她的話，心中一凜，"王隊長的人里有內鬼？"
這個可能性讓他們都沉默了。如果連警方都被滲透，他們還能相信誰？
明遠決定往北五環外開，那里人少，容易發現跟蹤。他時不時變換車道，繞了幾條小路，確認沒有被跟蹤後，才駛向昌平方向。
"那個u盤，"他打破沉默，"你說有30的內容加密？"
"對，需要特殊密鑰。"陳雪梅說，"可能在學院路的房子里，但我們沒來得及"
明遠突然想起什麼，從另一個口袋掏出那把鑰匙"劉志明臨死前也提到了鑰匙。不只是門鑰匙，也許"
他仔細檢查鑰匙，在齒槽處發現了一串微小的數字。
"這是門牌號？"陳雪梅疑惑道。
明遠搖頭"太明顯了。"他思索片刻，突然眼楮一亮，"經緯度！北緯37度26分02秒——清華大學的坐標！"
"你父親實驗室的位置？"
"很可能是。"明遠握緊方向盤，"我們必須去那里。"
陳雪梅擔憂地看著他"太危險了。科銳的人一定也在找"
"但那里可能有解開u盤的密鑰。"明遠堅持，"而且如果"教授"真的控制了一切，我們必須在他們之前找到父親的研究成果。"
陳雪梅知道勸不動他，嘆了口氣"至少等天亮，找個地方休息，處理下傷口。你也流血了。"
明遠這才注意到自己臉頰的傷口已經結痂，但肩膀的槍傷因為劇烈運動又裂開了，血滲透了繃帶和襯衫。
他們找到一家偏僻的汽車旅館，用假身份證登記入住。房間簡陋但干淨，最重要的是有熱水和干淨的毛巾。
明遠幫陳雪梅重新包扎肩膀，然後才處理自己的傷口。冷水沖在臉上，他盯著鏡中的自己——眼楮布滿血絲，臉上有血跡和淤青。二十年前那個無助的小男孩又回來了，只是這次，他有了反擊的能力。
"給林芮打電話吧。"陳雪梅坐在床邊說，"張雅需要知道我們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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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遠掏出那部老式手機，撥了唯一存儲的號碼。響了很久才被接起，林芮的聲音充滿警惕"誰？"
"是我，明遠。我們安全。"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學院路的房子？"
"被襲擊了。劉志明在那里，他沒挺過來。"
又是一陣沉默，這次更長"他說了什麼？"
"γ波段和鑰匙。還說"教授控制所有"。"
林芮的呼吸明顯變重了"你們現在在哪？"
"安全的地方。"明遠沒有透露具體位置，"張雅怎麼樣？"
"穩定了，但記憶混亂。"林芮壓低聲音，"她一直在說"γ鑰匙"這個詞。明遠，你父親的研究是關于記憶編碼和擦寫的，科銳利用它來洗腦和控制實驗對象。"
明遠的心一沉"張雅被"
"部分成功。周教授找到她時，她已經接受了三年"治療"。"林芮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他花了兩年時間才恢復她部分真實記憶。"
明遠握緊手機"學院路的房子里有實驗室，牆上貼著γ波段的筆記。"
"那是周教授最後的工作站。"林芮確認道，"他發現了科銳技術的致命缺陷——γ波段記憶編碼會在海馬體留下特殊印記，無法完全擦除。這就是為什麼張雅能在關鍵時刻想起你。"
明遠想起張雅在倉庫救他時的眼神，那種莫名的熟悉感"所以科銳想抓她回去"
"不僅是她，還有所有接受過編碼的人。"林芮說，"包括你父親早期的一些學生。明遠，γ波段的研究資料是關鍵，科銳會不惜一切代價得到它。"
"劉志明提到的"教授"是誰？"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嘈雜聲，林芮快速說了句"稍等"，然後隱約听到她與別人交談。當她再回來時，聲音更加急促"王隊長剛收到消息，趙維民在拘留所自殺了。"
"什麼？"明遠震驚道，"什麼時候？"
"一小時前。但疑點很多，王隊長懷疑是謀殺。"林芮停頓了一下，"听著，張雅需要見你，她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明天中午，老地方，一個人來。"
"等等，γ鑰匙是什麼？學院路的坐標——"
電話突然斷線了。明遠再撥回去，提示號碼不存在。他咒罵一聲，把手機扔在床上。
"怎麼了？"陳雪梅問。
明遠把通話內容告訴她，包括趙維民的"自殺"。陳雪梅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太巧合了。"她說，"我們剛發現γ波段的線索，趙維民就死了？更像是被滅口。"
明遠點頭，在狹小的房間里踱步"林芮說張雅需要見我，但我不確定該不該相信她。"
"你覺得林芮有問題？"
"不知道。"明遠揉著太陽穴，"一切都太混亂了。父親的研究，γ波段，神秘的"教授""
陳雪梅突然坐直了身體"等等，如果γ波段是記憶編碼的關鍵，而張雅被部分洗腦她的大腦里會不會藏著什麼？某種信息？"
明遠停下腳步。這個可能性讓他脊背發涼——如果父親在最後時刻給張雅植入了什麼信息，那就能解釋為什麼科銳如此執著于抓她回去。
"我們需要那台筆記本電腦。"他決定道，"學院路房子里那台。所有答案可能都在里面。"
"但那里現在肯定被科銳的人控制了。"陳雪梅指出。
明遠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吳警官說王隊長派人去接張雅如果王隊長值得信任，也許他能幫我們拿回電腦。"
"太冒險了。"陳雪梅搖頭，"如果警方內部真有內鬼"
兩人陷入沉默。窗外的天色開始泛白，漫長的一夜即將過去。明遠疲憊地坐在椅子上，肩膀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先休息一會兒吧。"陳雪梅輕聲說，"等天亮再決定。"
明遠點頭，卻知道睡意不會來臨。太多疑問在腦海中盤旋——誰是這個"教授"？γ鑰匙到底是什麼？張雅的大腦中藏著什麼秘密？
最重要的是，父親現在在哪里？是死是活？
窗外，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新的一天開始了，而他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接近真相，也更接近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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