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在出租車窗上,形成一道道扭曲的水痕。明遠緊握著母親留下的音樂盒,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車窗外,北京城的霓虹燈在雨中暈染成模糊的色塊,就像他此刻混亂的思緒。
"先生,到了。"司機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明遠抬頭,車停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前。這是陳雪梅紙條上寫的地址——海澱區學院路一個不起眼的小區,與繁華的三里屯僅一街之隔,卻仿佛隔了一個時代。
付錢下車,冰涼的雨水立刻打濕了他的衣領。明遠將音樂盒藏在外套下,快步走向三單元。樓道里的感應燈壞了,他只能借著手機微弱的光亮上樓。502室的門縫下透出一線燈光,顯示里面有人。
明遠剛抬手準備敲門,門卻自己開了。劉志明站在門口,金絲眼鏡後的眼楮布滿血絲,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領帶松散。
"進來吧,"他側身讓出通道,"我們時間不多。"
公寓內部比外觀現代得多,顯然是經過精心改造的安全屋。客廳牆上掛著多個監控屏幕,顯示著大樓各處的實時畫面。陳雪梅坐在電腦前,正在操作什麼程序,听到聲音也沒回頭。
"張雅失蹤了,"劉志明直奔主題,"警方在趙維民的公寓發現了一具女尸,初步確認是他妻子,死亡時間超過48小時。"
明遠皺眉"這與張雅有什麼關系?"
"趙夫人是張雅的大學室友,也是她安插在趙維民身邊的眼線。"劉志明倒了杯水遞給明遠,"現在看來,趙維民早就發現了。"
陳雪梅終于轉過身"更麻煩的是,警方在趙維民電腦里發現了一些郵件,顯示他最近在與一個代號"k"的人聯系,討論"繼承計劃"。"
明遠將音樂盒放在茶幾上"張建軍臨終前說,真正的周志恆還活著,一直在幕後操縱一切。"
劉志明和陳雪梅交換了一個眼神。劉志明取下眼鏡,揉了揉鼻梁"這解釋了為什麼我們一直查不到周志恆的死亡證明。加拿大那邊的記錄很可能是偽造的。"
"我們需要證據,"明遠打開音樂盒,《搖籃曲》的旋律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我母親留下了線索,但我還沒找到。"
陳雪梅湊近觀察音樂盒"淑華喜歡密碼和藏頭詩這曲子有什麼特別嗎?"
明遠搖頭"普通《搖籃曲》,我小時候她常唱給我听。"他仔細檢查盒子的每個角落,"等等,這音調有點不對"
他將音樂盒倒過來,發現底部有一個幾乎不可見的小凹痕。用指甲輕輕一按,底部彈開,露出一個微型u盤。
"找到了!"明遠將u盤插入陳雪梅的電腦。
u盤里只有一個加密視頻文件,密碼提示"最愛的人第一次送我的禮物"。明遠嘗試了各種日期和名字組合,都顯示錯誤。
"不是數字或名字,"陳雪梅若有所思,"淑華大學時最喜歡什麼?"
明遠突然想起什麼"貝殼!她日記里提過,父親第一次從青島回來,帶給她一個海螺。"
他輸入"seashell",密碼錯誤;嘗試"nch",屏幕一閃,視頻開始播放。
畫面中是年輕的淑華,約二十五六歲,穿著淡藍色連衣裙,背景似乎是某個實驗室。她的表情嚴肅而堅定
"如果我看到這個視頻,說明我已經決定揭發科銳的罪行,並且可能遭遇不測。"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明遠,我親愛的兒子,請記住媽媽愛你勝過生命本身。"
她調整了一下攝像機角度"1995年12月,我偶然發現科銳的財務異常。追查後發現,公司通過一個名為"天使基金"的空殼組織,向東南亞轉移巨額資金。進一步調查顯示,這些錢是販賣兒童和器官的贓款。"
畫面外的明遠握緊了拳頭。視頻中的淑華拿出一份文件"這是"天使基金"的銀行記錄,關聯賬戶屬于李美玲的哥哥李成陽。更可怕的是,我發現張建軍和周志恆都知情,甚至參與其中。"
"周志恆負責技術部分,"淑華繼續道,"他開發了一套加密系統,用于買家與科銳中間人聯系。張建軍則利用商業考察做掩護,多次前往泰國和柬埔寨對接。"
她眼中泛起淚光"我無法相信我愛過的人會做這種事。我收集了所有證據,準備向警方舉報。但在這之前"她深吸一口氣,"我必須確保你的安全,明遠。"
視頻突然中斷了幾秒,再次恢復時,淑華的神色更加緊張"我發現了一個更可怕的秘密。周志恆不是被迫參與的,他才是整個網絡的設計者!李美玲和張建軍只是他的棋子。他用這個控制他們——"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淑華。她匆忙關閉攝像機,視頻結束。
明遠盯著黑下去的屏幕"她沒說完周志恆用什麼控制他們?"
劉志明臉色變得異常蒼白"我想我知道。"他從公文包取出一份泛黃的文件,"這是1995年科銳的體檢報告。那年公司組織全體員工在趙維民的私立醫院做了全面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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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開其中一頁,指著幾行數據"看這里,張建軍和李美玲的血液檢測都顯示異常高的重金屬含量。而這兩份,"他又拿出兩份報告,"是三個月後的復檢結果,完全正常。"
"趙維民偽造了體檢報告?"陳雪梅問。
"不,"劉志明搖頭,"我認為張建軍和李美玲確實被下毒了,然後周志恆"解藥",借此控制他們。這在他們的圈子里不是秘密,只是沒人敢說。"
明遠想起張建軍病房里的對話"所以當母親威脅要舉報時"
"她威脅到了周志恆對整個組織的控制,"陳雪梅接話,"所以他必須除掉她。"
劉志明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接听後,表情變得更加凝重"警方在趙維民辦公室發現了一個密室,里面全是關于神經毒素的研究資料,還有大量兒童檔案。"
明遠站起身"我們需要找到張雅。如果周志恆還活著,現在淑華的證據曝光,他一定會對張雅下手——她是李美玲的唯一繼承人,也是科銳現在名義上的控制者。"
"等等,"陳雪梅調出一個地圖,"趙維民最後出現的地方是醫院,但他的手機信號一小時後出現在這里。"她指向北京西北郊的一個區域,"香山附近的一個私人療養院。"
劉志明立刻撥通電話"查一下香山療養院的所有權記錄對,現在就要。"
等待期間,明遠重新播放母親視頻的最後部分,將音量調到最大。背景中除了敲門聲,還有一個細微的電子音,像是某種醫療設備的警報。
"這聲音"陳雪梅皺眉,"我听過類似的。是便攜式ecg監護儀的電池警報,90年代的老型號。"
明遠腦中靈光一閃"趙維民!他當時在跟蹤我母親?"
劉志明的電話響起,他簡短交談後掛斷"療養院注冊在一個空殼公司名下,但三年前有一筆大額轉賬來自加拿大蒙特利爾的一個賬戶,戶名縮寫是zc"
"周志恆"明遠低聲說。
"還有一個消息,"劉志明補充,"張雅的車牌被拍到兩小時前進入香山區域。"
明遠已經拿起外套"我們必須立刻去那里。"
"太危險了,"陳雪梅反對,"應該通知警方。"
"沒有確鑿證據,警方不會貿然搜查私人場所。"劉志明思考片刻,"但我有個主意。那家療養院是科銳的客戶,上周剛續約了我們的醫療管理系統。作為cfo,我有充分的理由進行"客戶回訪"。"
最終他們決定劉志明以公司名義正式拜訪,明遠和陳雪梅則從後山小路接近,尋找張雅或周志恆的蹤跡。
一小時後,明遠和陳雪梅沿著療養院後方的樹林潛行。夜雨變成了薄霧,給整個山區披上一層朦朧的面紗。透過鐵柵欄,他們能看到幾棟分散的白色建築,主樓燈火通明。
"那里,"陳雪梅指向一棟較偏遠的單層建築,"看到那個排氣扇了嗎?醫用級別的空氣過濾系統,一般只有實驗室或隔離病房才會用。"
明遠點頭"我們怎麼進去?"
陳雪梅從背包拿出一個設備"電磁脈沖器,能暫時癱瘓電子鎖和監控。但只有三十秒效果,我們必須快速通過。"
他們等待巡邏的保安走過,隨即靠近圍牆。陳雪梅啟動設備,一陣輕微的嗡鳴後,圍牆上方的攝像頭紅燈熄滅了。明遠迅速攀爬翻越,然後幫助陳雪梅過來。
兩人貼著灌木叢前進,很快來到那棟建築側面。透過窗戶,明遠看到一個類似實驗室的房間,里面空無一人,但設備燈還亮著,顯示剛有人使用過。
陳雪梅檢查門鎖"需要密碼或門卡。"
明遠繞到建築另一側,發現一扇通風窗微微開著。他踮腳推開,剛好夠一個人爬進去。
"我進去看看,"他低聲說,"你在這望風。"
沒等陳雪梅反對,明遠已經爬進窗內。實驗室里彌漫著消毒水和某種化學藥劑的氣味。工作台上散落著各種試管和儀器,牆上貼著復雜的分子結構圖。
明遠小心地檢查桌面,發現一本實驗日志。最新一頁記錄著今天的日期和一行字"s2147樣本測試完成,準備臨床應用。k計劃進入最後階段。"
日志旁邊是一個平板電腦,明遠嘗試喚醒它,需要指紋解鎖。正發愁時,他注意到桌下有個小冰箱,里面整齊排列著幾十支試管,標簽上寫著編號和人名縮寫。
其中一個試管格外醒目——標簽上寫著"ll李美玲",里面的液體呈淡藍色。旁邊還有"zjj張建軍"、"zy張雅"等。
明遠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周志恆控制他們的工具!他剛要用手機拍照,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他迅速躲到一個大型設備後面。
門開了,兩個人走進來。透過縫隙,明遠看到一個是穿白大褂的老年男子,頭發花白,坐在輪椅上;另一個推輪椅的赫然是張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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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確認一次劑量,"輪椅上的男子說,聲音沙啞但清晰,"不能有任何差錯。"
張雅點頭,走到工作台前準備注射器"舅舅,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明遠不一定知道全部真相"
明遠渾身一震。舅舅?那麼這位就是李美玲的哥哥李成陽?不是周志恆?
"閉嘴!"老人厲聲喝道,"那個賤人的兒子和淑華一樣危險。所有證據都顯示他正在追查當年的事。"他劇烈咳嗽起來,"明天董事會上,你必須按計劃行事。現在去給318房的"客人"注射,讓他保持安靜。"
張雅不情願地拿起注射器離開。老人——李成陽——自己操縱輪椅來到電腦前,登錄系統查看數據。
明遠悄悄後退,想從窗戶逃走,卻不小心踫倒了一個試管架。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安靜的實驗室格外刺耳。
"誰在那里?"李成陽猛地轉身。
明遠知道無法隱藏了,干脆站出來"李明遠。淑華的兒子。"
出乎意料,李成陽沒有喊人,反而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終于見面了,小明遠。你長得真像你母親。"
"你是李成陽,"明遠保持警惕,"不是周志恆。"
"周志恆?"老人大笑,笑聲中帶著痰音,"那個書呆子二十多年前就死在泰國了。我親手給他注射的氯化鉀。"
明遠皺眉"那控制張建軍和李美玲的毒藥"
"我的杰作。"李成陽驕傲地說,"一種定制神經毒素,能模仿多發性硬化的癥狀。趙維民幫我改良了配方。"他指了指冰箱,"看到那些試管了嗎?每個人的毒素都略有不同,需要定期注射"解藥"維持平衡。"
"為什麼?"明遠問,"就為了錢?"
"錢?"李成陽嗤笑,"錢只是工具。我做這一切是為了權力,為了看著那些自以為是的精英像狗一樣爬著求我續命。"他的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你母親本可以成為我們的一員,她那麼聰明但她選擇了道德。"
明遠慢慢移動,確保自己處于門口和李成陽之間"你殺了我母親。"
"不完全是,"李成陽調整了一下輪椅位置,"我本想收買她,但她太固執。趙維民確實給了她一針,但推她下樓的是"他故意停下,"猜猜是誰?"
明遠心跳加速"誰?"
"你很快就會見到他了,"李成陽突然按下輪椅扶手上的一個按鈕,"畢竟,他一直在等你。"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建築。明遠听到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最後看了一眼李成陽,轉身沖向窗戶。
剛爬出窗外,兩個保安就沖進了實驗室。陳雪梅拉著明遠躲進樹叢"劉總發消息,他在主樓地下室發現了張雅和一個被囚禁的人!"
"李成陽說周志恆早就死了,"明遠一邊跑一邊說,"但他說有個人一直在等我"
他們繞到主樓後方,發現一個隱蔽的地下室入口。劉志明正在那里等待,臉色異常凝重"我找到張雅了,她情況很糟。還有一個人,你們得親眼看看。"
地下室昏暗潮濕,被改造成簡易的囚室。張雅蜷縮在角落的床上,眼神渙散,手腕上有注射的痕跡。看到明遠,她微微顫抖"走快走他醒了"
"誰醒了?"明遠問。
劉志明打開隔壁囚室的門。里面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被鎖在床上,胡子拉碴,但面容明遠瞬間認出了他。
"周志恆?"明遠難以置信,"但李成陽說"
床上的男子虛弱地抬起頭,看到明遠的臉時,眼中突然迸發出異樣的光彩"淑華?不你是明遠?"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听不清。
"他還活著?"陳雪梅震驚地問。
劉志明點頭"被囚禁在這里至少十年,靠營養液維持生命。張雅說李成陽一直用他做活體實驗,測試新毒素。"
周志恆艱難地伸出手"明遠過來"
明遠猶豫了一下,還是走近床邊。周志恆用盡全力抓住他的手腕"听我說你母親不是李成陽殺的是"
一聲槍響打斷了周志恆的話。他的胸口突然出現一個血洞,眼神迅速渙散。明遠轉身,看到李成陽站在門口,手中握著一把消音手槍。
"真遺憾,"李成陽冷笑,"老周最後時刻還是想當英雄。"
劉志明擋在明遠前面"李成陽,警方已經在路上了。你逃不掉的。"
"愚蠢。"李成陽舉起另一只手中的注射器,"這里面是空氣針,足夠殺死你們所有人。至于警方"他獰笑,"他們會發現一起悲慘的謀殺自殺現場精神失常的張雅殺害了所有人後自盡。"
張雅突然從床上撲向李成陽"你殺了我母親!"她的手指在李成陽臉上留下幾道血痕。
李成陽反手一槍擊中張雅腹部,她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劉志明趁機沖上前,與李成陽扭打在一起。槍再次走火,打中了天花板。
明遠扶起張雅,試圖幫她止血。陳雪梅則拿起一個鐵托盤砸向李成陽的後腦。老人踉蹌了一下,槍掉在地上。
"快走!"劉志明撿起槍,指著李成陽,"我帶他上去等警察。你們帶張雅從後門離開!"
明遠和陳雪梅架起張雅,艱難地爬上樓梯。身後傳來李成陽瘋狂的笑聲和劉志明的呵斥聲。剛走到一樓,一聲槍響從地下室傳來,接著是死一般的寂靜。
"劉總"陳雪梅臉色慘白。
明遠咬牙"先出去!"
他們剛沖出主樓,遠處就傳來警笛聲。張雅的呼吸越來越弱,血浸透了明遠的襯衫。
"堅持住,"明遠低聲說,"救護車馬上就到。"
張雅虛弱地搖頭"明遠對不起我母親她一直以為周志恆是幕後黑手"她咳出一口血,"但真相是"
她的身體突然僵直,眼楮睜大看向明遠身後"他來了"
明遠轉身,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站在霧中,輪廓模糊但異常熟悉。那人向前一步,月光照亮了他的臉——一張與明遠有七分相似,卻更加成熟堅毅的面孔。
"你好,兒子。"男人說,聲音低沉而溫和,"我是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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