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推開那扇斑駁的木門，一股混合著草藥與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明遠下意識地護在林小雨身前，卻被老婦人一把拉住手腕。
"別怕，"她聲音低沉，"這里藏著能救你們命的東西。"
房間比想象中寬敞，四壁擺滿簡易木架，上面整齊排列著草藥標本、化學試劑和泛黃的筆記本。角落里是一張鋪著白布的手術台，旁邊立著幾台明顯經過改裝的醫療設備。最引人注目的是牆上那張巨大的人體解剖圖，上面用紅筆密密麻麻標注著穴位和經絡。
"這是..."林小雨的聲音微微發抖。
"我的實驗室。"老婦人點燃一盞煤油燈，昏黃的光線映照著她溝壑縱橫的臉，"二十三年了，我每天都在這里工作。"
明遠的目光被牆上的一張照片吸引——年輕時的老婦人穿著白大褂，站在一群醫護人員中間，胸前別著"林雪梅教授"的名牌。
"您...是醫生？"明遠驚訝地問。
老婦人——林雪梅苦笑一聲︰"曾經是。八十年代，我是省醫學院最年輕的遺傳學教授。"她走到一個上鎖的櫃子前，從懷中掏出鑰匙，"直到我發現女兒林紅遺傳了家族的心肌病變。"
櫃門打開，露出幾十個貼著標簽的玻璃瓶。林雪梅取出其中一個，里面漂浮著某種組織樣本。
"林家的"詛咒"，實際上是一種罕見的tnnt2基因突變。"她將瓶子遞給明遠，"會導致心肌縴維排列異常，通常在三十歲後發作。"
明遠接過瓶子，心跳加速︰"所以您辭職回村...是為了研究這個病？"
"一開始是的。"林雪梅的眼神黯淡下來，"直到陳志遠帶著他的團隊來到清水村。"
"陳志遠？"林小雨虛弱地靠在門框上，"是那個...陳教授？"
林雪梅點頭，從抽屜里取出一份發黃的文件︰"1994年，他聲稱發現了治愈基因突變的方法，需要林家志願者參與實驗。村里人把他當救世主，包括我丈夫..."她的手指輕輕撫過文件上一張全家福，"也包括當時剛考上醫學院的林紅。"
明遠仔細查看文件，上面印著"基因編輯治療臨床試驗"的字樣，落款是"新紀元生物科技公司"。
"他們使用的crispr技術當時還不成熟。"林雪梅的聲音越來越冷，"但我發現得太晚了。林紅和其他七個林家人已經接受了基因注射。"
林小雨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臉色煞白。明遠連忙扶住她，觸手卻是一片冰涼。
"躺下，孩子。"林雪梅迅速拉過一張折疊床，幫林小雨平躺，然後從藥櫃取出一支注射劑，"這次用靜脈注射，效果更快。"
明遠看著那淡綠色的液體，猶豫道︰"這到底是什麼藥？"
"線粒體穩定劑加β受體阻滯劑，我的獨家配方。"林雪梅熟練地消毒、扎針，"能暫時修復被破壞的心肌細胞膜。但治標不治本。"
隨著藥液推入，林小雨的呼吸逐漸平穩。明遠松了口氣，卻注意到林雪梅正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盯著自己。
"怎麼了？"明遠下意識後退半步。
林雪梅突然伸手按住明遠的左胸，力道大得驚人。明遠剛要掙扎，卻听老婦人沉聲道︰"深呼吸，然後屏住氣。"
明遠照做，隨即感到一陣尖銳的刺痛從心口輻射開來。他悶哼一聲，額頭瞬間冒出冷汗。
"果然..."林雪梅收回手，"你也有早期癥狀了。"
"不可能！"明遠強忍疼痛反駁，"我和林家沒有血緣..."
"明軒是你養父。"林雪梅打斷他，"你的生母是林紅。"
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劈進房間。林小雨猛地坐起，明遠則像被釘在原地，耳邊嗡嗡作響。
"你在胡說什麼？"明遠聲音發顫，"我母親是明媒正娶..."
"明軒的妻子不能生育。"林雪梅從抽屜深處取出一張照片，"這是1998年，林紅抱著剛滿月的你。"
照片上，年輕的林紅低頭凝視懷中的嬰兒，眼神溫柔而哀傷。嬰兒襁褓上別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明遠，1998.3.21"。
"不...這不可能..."明遠雙腿發軟，不得不扶住牆壁。
林雪梅繼續道︰"林紅發現自己懷孕時，實驗已經開始出問題。她不敢冒險，就把你托付給明軒——他是當時唯一知道實驗真相的外人。"
林小雨顫抖著下床，走到明遠身邊︰"所以...我們是親兄妹？"
"同父同母的親兄妹。"林雪梅點頭，"明軒帶走明遠後，林紅發現自己又被陳星盯上。那個畜生假裝愛上她，實際上是想獲取純合子基因樣本。"
明遠腦中閃過照片上那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陳星...是陳教授的兒子？"
"沒錯。"林雪梅的眼中燃起怒火，"他用藥物控制林紅，直到她懷上小雨才發現真相。那時陳氏父子已經收集到足夠數據，準備撤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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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雨突然想起什麼，從口袋里掏出那個小玻璃瓶︰"外婆，您能分析出這里面的成分嗎？"
林雪梅接過瓶子，倒出一粒藍色藥丸在掌心。她湊近聞了聞，臉色驟變︰"你們在哪里找到的？"
"媽媽房間的暗盒。"林小雨回答。
老婦人快步走到一個簡陋的實驗台前，將藥丸碾碎溶解，滴入幾種試劑。液體先是變紅，繼而轉為詭異的紫色。
"果然..."她聲音嘶啞，"他們用了逆轉錄病毒載體。"
明遠的醫學知識立刻被激活︰"他們把基因編輯工具包裝成病毒？"
"更可怕。"林雪梅舉起試管對著光，"這是能跨過血腦屏障的改良型，會直接整合到宿主dna中。林紅服用的劑量足以改變生殖細胞基因。"
林小雨臉色煞白︰"所以我心髒的問題..."
"不是遺傳病，是基因編輯的副作用。"林雪梅放下試管，"陳星給林紅的根本不是治療藥物，而是實驗性基因武器。"
明遠突然想起父親筆記中反復出現的一個代號"project phoenix"，連忙問道︰"您听說過"鳳凰計劃"嗎？"
林雪梅的瞳孔驟然收縮︰"明軒連這個都查到了？"她深吸一口氣，"那是陳志遠私下進行的子項目，目的是創造對心肌病變免疫的轉基因人類。"
窗外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李大山神色慌張地沖進來︰"不好了！村長帶人把祠堂圍住了！說要把"不祥之人"趕出村子！"
林雪梅冷笑︰"趙德全還是陳家的看門狗。"她迅速收拾了幾瓶藥劑和文件塞給明遠，"帶著這些從後門走。山腰有間獵人小屋，去那里等我。"
"您不一起走？"林小雨緊緊抓住外婆的手。
"我得引開他們。"林雪梅慈愛地撫摸外孫女的臉，"別擔心，這些年來，他們一直以為我是鬼魂。"說完，她吹滅煤油燈，房間頓時陷入黑暗。
黑暗中，明遠感到一只粗糙的手將某樣東西塞進他口袋。"這是所有研究數據，"林雪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找到陳星，他手里有原始基因圖譜，是逆轉編輯的唯一希望。"
"他在哪？"明遠低聲問。
"省城，新紀元公司總部。但小心，他們父子比毒蛇還危險。"
祠堂外，火把的光亮越來越近。李大山拉著明遠和林小雨往後門移動︰"快走！趙德全帶了十幾個壯勞力！"
就在他們即將溜出後門時，林小雨突然掙脫明遠的手，跑回屋內。
"小雨！"明遠急呼。
幾秒鐘後，林小雨沖回來，手里多了一個褪色的布偶︰"媽媽小時候的玩具...我不能丟下它。"
明遠心頭一酸，剛要說話，祠堂正門已被撞開。火光中，他們看到林雪梅站在供桌前，白發飛揚，宛如復仇的幽靈。
"趙德全！"她的聲音洪亮得不似老人，"二十三年了，你還要為陳家造多少孽？"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明遠拉著林小雨鑽進後山的灌木叢。他們跌跌撞撞地奔跑著，背後傳來村民驚恐的喊叫聲。
跑了約莫二十分鐘，林小雨突然癱軟在地。明遠連忙查看，發現她的嘴唇已經泛青。
"藥...藥效過了..."林小雨氣若游絲。
明遠從林雪梅給的藥瓶中倒出一粒綠色藥丸，喂林小雨服下。片刻後，她的呼吸才漸漸平穩。
"堅持住，"明遠輕聲鼓勵，"獵人小屋應該不遠了。"
林小雨虛弱地點頭，突然問道︰"哥...你現在相信我們是親兄妹了嗎？"
月光下，明遠第一次認真端詳林小雨的面容——那眉眼、那輪廓，確實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一種奇異的血緣感應在他胸中涌動。
"我相信。"他輕聲回答，扶起林小雨繼續前行，"但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
山路上，兩個身影相互攙扶著向高處攀登。在他們身後，清水村的火光越來越遠，而前方，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加危險的真相與救贖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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