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雲塔爾甦斯大捷的捷報,由六百里加急信使一路換馬飛馳,穿越戈壁綠洲,跨過黃河長江,終于在一個朝霞滿天的清晨,送達了長安大明宮。當渾身塵土、嘴唇干裂的信使高舉著插有羽毛的軍報,嘶啞著喊出“安西大捷!塔爾甦斯圍解!”沖過朱雀門時,整個帝都仿佛都被點燃了!
紫宸殿上,李琰接過上官婉兒呈上的捷報,仔細閱覽。當看到“陣斬敵酋以下三千余級,俘獲無數,聯軍潰散百里”等字句時,他緊握奏報的手指微微松開,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而又無比欣慰的笑容。他將捷報傳示群臣,朗聲道“阿史那雲不負朕望,揚我國威于萬里之外!此乃帝國之福,將士用命之功!”
朝堂之上,立刻圍繞著封賞事宜展開了熱烈討論。兵部依據軍功簿,提出了一份詳細的賞格草案阿史那雲作為主帥,以少勝多,功推第一,當晉爵位,加封食邑,賜金帛奴婢無算;其下各級將領、有功士卒,或升遷,或賞賜,皆有定例。
然而,李琰在欣喜之余,想得更深。他打斷了兵部的呈報,沉聲道“賞功固然要緊,但撫恤更需及時、厚重!此番遠征,雖獲大勝,但我大唐兒郎亦有捐軀沙場者,有負傷致殘者。他們的家人,朝廷絕不能虧待!”
他轉向戶部尚書,語氣斬釘截鐵“陣亡將士,撫恤金按最高標準發放,由地方官親自送到其家人手中,免其家三年賦稅徭役!傷殘者,朝廷供養終身,有能力的,優先安排至官府作坊或驛館任職!此事,由御史台派人督查,若有克扣拖延、欺辱遺屬者,嚴懲不貸!”
這道旨意,讓滿朝文武動容。皇帝不僅記得沖鋒陷陣的將軍,更牽掛那些默默犧牲的普通士卒,此等仁心,必令三軍感泣,士氣更旺。退朝後,李琰回到後宮,第一時間去了上官婉兒處。他握著婉兒的手,將捷報告訴她,並感嘆道“雲兒此番,真是替朕解了西顧之憂。只是她一個女子,遠征在外,風餐露宿,刀光劍影,朕每每想起,心中實在難安。”言語之中,充滿了對阿史那雲的思念與牽掛。上官婉兒雖因自己有孕而備受呵護,但听聞此言,亦能體會李琰對阿史那雲那份深厚的感情,她溫柔地安慰道“雲將軍吉人天相,驍勇善戰,陛下不必過于憂心。待她凱旋,再好好補償她便是。” 帝妃二人相擁,分享著勝利的喜悅,也分擔著對遠方親人的擔憂。
塔爾甦斯,臨時帥府內,硝煙味尚未完全散去。阿史那雲並未沉醉于勝利,她深知潰散的聯軍主力猶在,西亞局勢依然復雜。她與匆匆從泰西封趕來的莎赫爾娜茲女王,進行了一場至關重要的會談。
莎赫爾娜茲盛贊了阿史那雲的武功,隨後屏退左右,神色凝重地說“將軍神勇,解我燃眉之急。然則,‘黑羊’、‘白羊’雖敗,根基未損,假以時日,必卷土重來。更可慮者,此番他們聯軍來犯,背後恐有拜佔庭甚至更西邊勢力的影子。波斯地處東西要沖,實為四戰之地,單憑自身之力,恐難長久。”
阿史那雲點頭表示同意“女王陛下所見深遠。陛下臨行前亦有交代,平定叛亂後,需助波斯建立長久安防之策。”
莎赫爾娜茲拿出一幅精心繪制的地圖,上面標注了波斯周邊的勢力分布和關鍵地形。“本王之意,有三。其一,請天朝協助,仿照安西都護府建制,于泰西封設立‘波斯都護府’,由唐軍大將坐鎮,協調防務,訓練波斯新軍,此為借勢立威。其二,請準許波斯選派貴族子弟,前往長安國子監留學,學習天朝典章制度、文化技藝,此為固本培元。其三,請天朝支持波斯,與更西邊的一些並非死敵的勢力,如部分阿拉伯商團、亞美尼亞基督徒等,建立貿易聯系,分化瓦解潛在敵人,此為遠交近攻。”
阿史那雲仔細听著,心中暗贊這位女王果然非比尋常,既有政治家的遠見,又有現實主義的靈活性。這些建議,不僅符合波斯的利益,也與大唐鞏固西亞統治的戰略不謀而合。“女王陛下之策,甚善。本將軍當盡快奏明聖上。在此期間,我軍將協助陛下清剿殘敵,鞏固邊防。”
留在長安的維京青年埃里克等人,逐漸適應了這里的生活。他們學會了簡單的漢語,對大唐的繁華驚嘆不已。這日,他們在鴻臚寺官員的帶領下,參觀了長安城外的皇家田莊,看到了先進的水車灌溉、曲轅犁耕作,以及井然有序的農戶生活。
埃里克對一件東西產生了濃厚興趣——唐軍普遍裝備的強弩。他雖然無法近距離接觸軍械,但在觀看禁軍操演時,遠遠看到了那弩箭齊發、威力驚人的場面。他對比北歐常用的長弓,心中充滿了好奇與震撼。他偷偷用木炭在羊皮紙上畫下了那弩的粗略形狀,想著有朝一日若能帶回北歐,定能大大增強部族的戰斗力。當然,他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唐人對這些技術看守極嚴。這種對先進技術的渴望與無奈,是東西方早期接觸中常見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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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拉什米卡公主在弘文館的鑽研也有了新收獲。她結合古籍記載和來自波斯的零星信息,推斷出在印度半島西海岸,可能存在幾個天然良港,若能被大唐控制,將極大便利通往波斯乃至更西方向的航線,並能繞過路上諸多紛爭地帶。她將這一發現寫成奏折,再次通過上官婉兒呈上。李琰閱後,大為贊賞,將此信息轉給了即將負責籌辦南方海師事宜的將領參考。拉什米卡憑借自己的學識,一次次證明著自身的價值,她在李琰心中的分量,已遠超一個普通的和親公主。
上官婉兒有孕的消息,雖未正式詔告天下,但已在高層圈子里悄然傳開。這無疑是鞏固皇權、穩定國本的天大好事,絕大多數朝臣和後宮妃嬪都表示祝賀。李琰對婉兒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特意加派了經驗豐富的太醫和宮女伺候。
然而,在這片喜慶之下,難免有些許暗流。一些原本就嫉妒上官婉兒權勢的妃嬪,如今更添了幾分酸意。個別家族背景深厚、原本對後位有所企盼的貴族女子,也開始暗中活動,試圖在李琰面前多露臉,甚至通過家族勢力向皇帝委婉表達聯姻鞏固權勢之意。阿史那雲遠在波斯,拉什米卡畢竟是異族,婉兒有孕雖是優勢,但也讓她暫時無法像以前那樣全身心投入政務,這便給了其他人一絲可乘之機。後宮這片看似平靜的水面下,權力的博弈從未停止。婉兒深知這一點,她更加謹慎,一方面安心養胎,另一方面則通過可靠的心腹,依然保持著對朝局信息的敏銳把握。
帝國的巨輪,在西方戰事的勝利歡呼聲中,繼續平穩前行,但內部的人事變遷、情感糾葛與權力平衡,也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著變化。賞功撫恤,彰顯著皇恩浩蕩;波斯大議,規劃著西域未來;而長安城內,來自北歐的學徒、智慧的公主和有孕的皇妃,各自沿著自己的軌跡,影響著這個龐大帝國的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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