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市區的另一處更為隱蔽、廢棄已久的大型冷鏈物流倉庫。
內部經過簡單清理，空曠而冰冷，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氨水味。那十輛面包車如同沉默的巨獸，整齊地停放在中央。
車燈全部打開，慘白的光束交叉照射，形成一片令人不安的明亮區域。孩子們癱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靠著車輪，幾乎虛脫，汗水浸濕的頭發貼在額前，臉上只有極度的疲憊和麻木。
毒蛇和肥姨則顯得異常亢奮，圍著車子打轉，眼神里的貪婪幾乎要溢出來。老鬼靠在一個工具箱上，閉目養神，但微微顫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顧十七站在所有車輛的前方，身影在車燈下拉得很長，他面前放著那台連接著“電子眼”的筆記本電腦。
顧十七依舊是絕對的核心，但此刻他的冷靜中帶著一種掌控巨大財富後的、深沉的壓迫感。他正在听取初步評估。
“電子眼” 聲音通過揚聲器傳出，即便經過變聲處理，也能听出一絲罕見的、非情緒化的“驚嘆”。
“……根據傳回的物品圖像初步分析，並結合體積密度粗略估算……目標三別墅保險庫，現金及貴重物品價值約在1.5億至2億人民幣區間。目標一、二類似，各自約8000萬至1.2億。重點在于目標四、五……”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核對數據。
“……203及504單元內，僅標準金磚按當前國際金價估算）初步清點約有1.8噸至2.2噸，其價值就已超過8億至10億紅爺爺。”
“各類貨幣現金美元、歐元、紅爺爺為主）堆積體積巨大，初步估算總額不低于5億人民幣等值。加上零散珠寶、古董這部分難以快速估值）……僅這兩個單元，價值總額保守估計在15億紅爺爺以上。”
“綜合五處目標，本次行動獲取財物總價值……預估在20億至25億紅爺爺之間。這是一個……足以驚動最高層的數字。”
整個倉庫死寂一片。連喘氣聲都幾乎消失了。
毒蛇的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肥姨捂住了胸口，仿佛心髒病要發作。
老鬼猛地睜開了眼楮，渾濁的眸子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那些疲憊不堪的孩子們也似乎被這個天文數字嚇傻了，茫然地抬頭看著顧十七。
20億到25億！這是一個他們無法理解的概念，只知道是一個無法想象的天文數字。
顧十七他臉上沒有任何驚喜的表情，只是微微頷首，仿佛只是確認了一個預期內的數字。他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消化這個信息，也似乎在權衡下一步。
顧十七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震驚到失語的眾人，聲音平穩地開口，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錢，到位了。”他說的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單普通的生意。“規矩，不能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這筆錢，數額太大。留在國內，是炸彈，是催命符。”他繼續說道，語氣不容置疑，“條子不是吃干飯的，丟了這麼多，尤其是那兩個貪烏紗的，足以讓天塌下來。現在外面恐怕已經翻天了。我們必須立刻消失，避過這陣風頭。”
他頓了頓，說出了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決定︰“我決定，團隊所有人，包括所有‘學生’，立刻準備，分批出境。我們去澳大利亞放松一圈，避避風頭。費用，從這筆錢里出。”
去國外？度假？所有人都愣住了。毒蛇和肥姨臉上的貪婪瞬間變成了驚愕和一絲不解。孩子們更是茫然，澳大利亞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地理名詞。
“十七爺……這……這麼多錢……不先……”毒蛇搓著手，忍不住開口，眼神瞟向那些裝滿錢的車。
顧十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讓毒蛇瞬間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我說了，規矩不能亂。”顧十七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錢，對于我來說，沒有意義。”他這句話說得極其自然，仿佛在陳述一個最簡單的事實，一種超越了世俗欲望的境界。“但是，這筆錢，必須由我統一管理、清洗、規劃。你們任何人，包括你，毒蛇，現在拿一大筆錢出去，都是找死。怎麼花？怎麼存？怎麼解釋來源？條子正愁找不到線索！”
他目光掃過那些孩子︰“他們，也需要用錢。家里等米下鍋的，想以後過點好日子的。這筆錢里，有他們用命換來的的一份。但是，”他加重了語氣，“不是現在給他們現金，那會害死他們。我會用更安全的方式，在他們需要的時候，給他們。”
他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既展現了他的“權威”和“格局”錢對他沒意義），又似乎是在為手下人考慮安全、長遠）。毒蛇和肥姨雖然心里癢得厲害，但也不敢再多說什麼，畢竟顧十七的手段他們是知道的，而且他說的確實是實情。
就在這時，那個代號“靈貓”的女孩，怯生生地、卻又帶著一絲堅定地往前挪了一小步，抬起頭看著顧十七，聲音細微卻清晰︰“校……校長……我……我家里……媽媽病得很重……等著錢做手術……我……我可不可以……不去了……我想先回家……”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瘦小的女孩身上。
顧十七看著她，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沉默了幾秒鐘，倉庫里安靜得能听到電流的滋滋聲。
“可以。”顧十七出乎意料地爽快同意了，“孝心可嘉。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轉向肥姨︰“肥姨，從我們帶的備用活動資金里，拿十萬現金給她。干淨的錢。”然後他又對“靈貓”說︰“這錢，你先拿著應急。記住，怎麼跟你家里解釋，想好了再說。一個月後，”他強調了時間，“團隊回來，還是在這里集合。到時候，你應得的那一份，我會用更穩妥的方式給你家里。”
“謝謝……謝謝校長！”靈貓眼眶一紅，連忙鞠躬，聲音帶著哽咽。十萬塊，對她家來說已經是巨款，足以解燃眉之急。
畢竟這些孩子們都是來自貧困地區。
顧十七的安排，既顯示了他的“通情達理”，又牢牢掌控著分配權，只給少量現金，大頭以後給，還約定了下次會面，確保“靈貓”不會脫離掌控。
“好了！”顧十七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毒蛇，肥姨，立刻安排！聯系‘蛇頭’，準備最快去澳洲的路線，分批走，化整為零。老鬼，你把你的家伙事處理好。‘電子眼’，後續的洗錢路徑和海外接收準備，交給你了。”
他雷厲風行地下達著一連串指令。
“至于這些，”他指了指那十輛面包車，“我會處理。在我們出發前，它們會消失在該去的地方。”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毒蛇和肥姨開始打電話聯系渠道，老鬼默默收拾他的工具包。孩子們被驅趕起來，準備轉移去臨時的安全點等待出發指令。
靈貓緊緊攥著肥姨塞給她的五疊厚厚的鈔票，感覺像做夢一樣。她看了一眼那十輛裝滿巨額財富的車，又看了一眼冷漠指揮若定的顧十七，低下頭，迅速將錢塞進懷里最里面的口袋，感受著那堅硬的觸感，心中百感交集——有了這錢，媽媽有救了……但一個月後，她還要回到這個可怕的地方……
顧十七最後看了一眼這些即將被分散轉移的財富，眼神沒有任何波動。對他而言，這或許真的只是一堆數字，一堆實現他更深層次目的的工具。所謂的“分錢”，所謂的“規矩”，或許都只是他維持這個畸形團隊、掌控這些“工具”的手段而已。
澳大利亞的陽光海灘，或許能暫時洗刷掉身上的血腥和塵埃，但深埋在每個人心中的貪婪、恐懼和秘密，以及那龐大到令人窒息的財富所帶來的巨大風險，絕不會因為地理的轉換而消失。
車隊開始一輛輛駛出冷鏈倉庫，駛向不同的、更為隱秘的藏匿點。一場龐大的跨境轉移和洗錢行動，即將在暗網中悄然展開。而一個小小的變數——“靈貓”的暫時離開，如同投入靜湖的一顆石子，其漣漪會擴散至何方，無人知曉。
倉庫再次恢復死寂，只剩下輪胎痕跡和空氣中尚未散盡的、金錢與欲望的味道。顧十七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下一步，他將如何處置那十車燙手的山芋？一切，都籠罩在他冰冷的算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