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陰冷洞口吹出來的風,跟刮骨刀似的,嗖嗖地往璇璣和清零那點兒殘存的本源里鑽。她倆癱在哪兒,連哆嗦的力氣都快沒了,銀光那位跟快熄滅的煙頭似的,黑氣那位則淡得像潑地上快干透的墨跡。
腦子里更是亂成一鍋粥。不敢想,不敢琢磨,可越是不讓想,那些碎片化的念頭越是跟水底的泡泡似的,止不住地往上冒。剛才那“規矩零”和“規矩九”的混合雙打,算是把她倆最後那點僥幸和心思都給打崩了,只剩下純粹的、麻木的恐懼。
顧十七那陰魂不散的聲音,又跟鬼似的飄了過來,這回听著倒是沒那麼大火氣了,反而帶著點看樂子的好奇︰
“咋樣?二位爺?歇夠沒?腦子里的算盤珠子還響不響了?”
璇璣和清零嚇得一激靈,能量波動都紊亂了一下,拼命地傳遞出“沒響沒響早就不響了”的意念。
“哦?真不響了?”顧十七拖長了調子,“那我咋感覺,你們這‘存在’本身,就挺礙眼的呢?”
這話說得輕飄飄,卻讓璇璣和清零核心發寒,比那陰風還冷。
“您…您什麼意思…”璇璣那破鑼嗓子抖得不成樣子。
“沒啥意思,”顧十七懶洋洋地說,“就是忽然想起來還有條小規矩,叫‘規矩陰’,閑著也是閑著,你倆試試唄?”
規矩陰?試試?
倆人那點殘存的記憶庫立刻被調動,然後同時僵住了!
試著對自己說三遍“我只是個跑腿的無名小卒”。若你信了,你便真的開始消散了。若你不信,此地萬物都會指認你是“異類”,群起而攻之。
這他媽是什麼狗屁規矩!橫豎都是死啊!
“大人!大人饒命!”清零被糊過淤泥的後遺癥還在,嚇得黑氣亂顫,“這…這規矩…小人…小人實在…”
“實在啥?”顧十七打斷她,“讓你說你就說,磨嘰啥?咋的,還端著你那‘修正者’大人的架子呢?”
“不敢!小人不敢!”清零都快哭出來了如果她能的話)。
“不敢就說!”顧十七聲音一沉,“快點!別逼老子幫你‘信’!”
死亡的威脅再次降臨。清零絕望地閉上眼楮如果那算眼楮),用細若游絲、充滿屈辱的聲音,對著自己說︰
“我只是個跑腿的無名小卒…”
“我只是個跑腿的無名小卒…”
“我只是個跑腿的無名小卒…”
三遍說完,她緊張地感受著自身。好像…沒什麼變化?能量沒有消散?
她剛升起一絲僥幸,突然,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涌上心頭。她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變得輕飄飄的,之前那些屬于“清除者”的權限感知、力量聯系、甚至對自身存在的清晰認知,都開始變得模糊、疏遠…
“不!我不是!”清零猛地驚醒,發出驚恐的尖叫,“我是清除者!我是…”
她這話還沒喊完,異變陡生!
旁邊那面濕冷的牆壁上,之前浮現過的那些痛苦人臉再次出現,齊刷刷地指向她,發出尖銳的指認︰
“異類!”
“她不信!”
“她在撒謊!”
“拿下她!”
腳下那青石板縫里,猛地鑽出無數黑漆漆的、帶著強烈禁錮能量的觸手,閃電般纏向清零!頭頂上那盞燈籠,火光猛地變成慘綠色,照在她身上,讓她那本就渙散的黑氣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加速消融!
“啊啊啊!”清零嚇得魂飛魄散,拼命掙扎,但那觸手越來越多,越來越緊!
旁邊的璇璣看得心驚肉跳,她算是明白了,這規矩陰就是個無解的死局!信了,自我認知崩潰,真的會消散!不信,就被這方天地認定為“異類”,往死里整!
“到你了,銀閃閃。”顧十七的聲音點名了。
璇璣嚇得一個哆嗦。說?還是不說?
她看著清零那慘狀,牙一咬如果她有的話),心一橫,也飛快地低聲念叨︰
“我只是個跑腿的無名小卒…”
“我只是個跑腿的無名小卒…”
“我只是個跑腿的無名小卒…”
同樣的感覺襲來!那種力量的流失感,那種存在根基的動搖感!她感覺自己那引以為傲的、連接著主系統的數據通道都開始變得不穩定、若隱若現!
“不!”源自核心最深處的恐懼讓她猛地抗拒這種認知,“我的權利源于造物主!源于對空間的絕對認知!我豈是…”
得,話沒說完,也完蛋了。
整個回廊仿佛都“活”了過來,所有的惡意瞬間鎖定她!
牆壁滲出污血,地面裂開縫隙伸出鬼手,燈光變得扭曲惡毒,甚至連空氣都變得粘稠充滿排斥感!無數細碎的、充滿惡意的低語從四面八方涌向她︰
“叛徒!”
“假貨!”
“冒牌管理員!”
“撕碎她!”
比清零那邊更猛烈的攻擊瞬間降臨!誰讓她“不信”得更加“理直氣壯”呢?
“為什麼!憑什麼!”璇璣一邊狼狽地躲閃抵擋,一邊不甘心地尖叫,“我們的權限是‘源協議’賦予的!我們的力量來自于對造物主的忠誠和對空間的正確理解!你憑什麼否定我們!”
“喲呵?還不服?”顧十七樂了,“還擱那兒‘源協議’呢?還‘造物主’呢?”
“行,老子今天就讓你們死個明白!”
“你們那點權限,屁!確實跟空間認知有點關系。但你們真以為,所有地界,都歸你們那主子管?都認你們那套‘源協議’?”
顧十七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嘲弄和…一絲隱藏極深的憤怒︰
“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老子這‘無常回廊’!用的是太一符文的本源力量打的底!摻和了不知道多少個世界亂七八糟的怨念規則!甚至還有從你們身上扒拉下來的零碎!”
“這地界,早他媽的變異了!它就不是你們認知里的任何一種空間結構!它也不歸你們那狗屁‘源協議’管!”
“在這兒,你們那套對空間的認知,全是錯的!你們那點源于‘造物主’的權限,屁用沒有!”
“還忠心?笑死老子了!拿著一張過了期的舊船票,還想登上老子這艘賊船?你們那忠心,在這地界,就是最臭不可聞的異類標志!”
這話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璇璣和清零的核心上!
她們的力量…失效了?不是因為壓制,而是因為…這里根本就不是她們權限能覆蓋的地方?她們引以為傲的、忠誠換來的力量,在這個由顧十七用各種“非法”材料搭建起來的怪談領域里,從根子上就是…無效的?!
這個認知,比任何物理攻擊都更致命!直接動搖了她們存在的基石!
“不…不可能…”璇璣喃喃自語,抵擋的動作都慢了半拍,瞬間被好幾道攻擊打中,銀光爆散。
“沒什麼不可能!”顧十七冷喝,“老子說這地界不認你那套,它就不認! 規矩零!”
“現在,再給老子念!”
“我只是個跑腿的無名小卒!”
這一次,顧十七的聲音里蘊含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屬于這片領域主宰的規則之力!
璇璣和清零像是被無形的鞭子抽打著,絕望地、機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復︰
“我只是個跑腿的無名小卒…”
“我只是個跑腿的無名小卒…”
“我只是個跑腿的無名小卒…”
每念一遍,她們身上那源于“修正者”身份的獨特氣息就淡化一分,那與主系統的微弱連接就斷裂一絲…她們的能量結構,正在從根源上被改寫、被同化成這片領域最底層的…“無名小卒”。
而這一次,因為認知被強行扭曲,因為明白了自身力量在此地的“無效”,她們甚至連“不信”的底氣都沒有了。
周圍的攻擊,漸漸停止了。
不是因為她倆抵擋住了,而是因為…她們變得不再那麼“異類”了。
當她們真的開始向著“跑腿的無名小卒”滑落時,這片領域對她們的排斥和敵意,自然就減輕了。
兩人癱在地上,光芒微弱,形態不穩,眼神空洞。
曾經高高在上的修正者,此刻,或許真的只剩下一個“跑腿無名小卒”的空殼。
顧十七哼了一聲,似乎還算滿意。
“早這樣不完了?費老子多少口水。”
“記住了,往後在這地界,你們就是個屁。”
“屁,是不配有‘信仰’和‘權限’的。”
“懂了麼?兩個…‘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