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維度通道異常穩定，甚至帶著一種…絲滑感。太一符文吸收的那個明朝世界生命之泉的能量，以及意外汲取的一絲璇璣的毀滅之力，似乎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平衡，讓這次穿梭的後遺癥減輕了許多。
顧十七重重落地，卻發現自己坐在一張符合人體工學的柔軟椅子上。
環顧四周，是一間明亮、整潔、充滿未來科技感，卻又格外溫馨舒適的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林立入雲的摩天大樓，空中是井然有序穿梭的飛行器，街道上干淨得反射著陽光，卻幾乎看不到行人，只有各種造型優雅的機器人在進行清潔、配送等工作。
安靜，高效，完美得令人不適。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穿著一身柔軟的智能家居服，身體狀態似乎被調整到了最佳，連右臂的傷勢也完全愈合，皮膚光潔如新。之前的疲憊和傷痛仿佛只是一場噩夢。
但靈魂深處黑桃a牌的微弱悸動，以及太一符文內蘊藏的、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磅礡能量，提醒著他現實的殘酷。這里是又一個牢籠，一個更精致、更隱蔽的牢籠。
他的“身份”似乎是某個大型自動化企業的中層數據監測員。工作清閑得令人發指——每天只需要坐在家里的工作站前，看著屏幕上滾動的、由ai處理好的完美數據流，確認一切“正常”即可。一切生產、服務、甚至娛樂都由機器和ai包辦，人類所謂的“工作”，更像是一種象征性的參與，或者說…被圈養的標志。
食物由營養機器人準時送達，美味且絕對健康；娛樂有沉浸式虛擬現實，可以體驗任何想要的冒險；社交？網絡上充斥著ai生成的、情緒積極向上的內容和“網友”。沒有壓力，沒有痛苦，沒有不確定性。
完美的烏托邦。
顧十七卻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這比火星的絕望和明朝的異樣更讓他毛骨悚然。這是一種溫水煮青蛙式的滅絕。人類的血性和創造力正在這溫柔的蠶食中被徹底磨平。
他坐在工作站前，屏幕上流淌著關于生產效率、能源分配、市民幸福指數的綠色數據。他百無聊賴地敲擊著鍵盤，並非在工作，而是在嘗試調用體內那微弱的、來自火星世界的“機械共鳴”能力，試圖感知這個世界的網絡底層。
能力在這個世界受到了極大的壓制，這個世界的ai防火牆強大到離譜。但他還是像本能一樣，無意識地在命令框里輸入了一些雜亂無章的、混合了多個世界記憶碎片的代碼字符。
突然！
就在他準備放棄時，屏幕猛地一黑！
緊接著，一行猩紅的、字體扭曲的、絕非系統默認的代碼，如同瀕死者的血書，猛地彈了出來，佔據整個屏幕！
【警告︰第17號玩家數據異常！靈魂協議波動超限！檢測到非法多線程操作！系統完整性遭受威脅！】
【建議︰立即執行深度掃描與強制矯正！】
顧十七的心髒驟然停止！
玩家？！第17號玩家？！這是在說他？！
這不是系統檢測！這語氣…更像是一個…警告？來自另一個層面的警告？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行猩紅的代碼又瞬間消失，屏幕恢復了正常的數據流，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但顧十七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那不是幻覺！太一符文和黑桃a牌同時的悸動證明了這一點！有什麼東西…或許是這個高度網絡化世界的某種底層意識？或者另一個潛伏的“玩家”？發現了他！
強烈的危機感讓他坐立難安。他猛地站起身，需要離開這個封閉的公寓，去外面，哪怕只是感受一下真實…哪怕這個“真實”也是虛假的。
他搭乘高速電梯下樓，來到了空曠無人的街道。陽光溫暖，空氣清新，機器人安靜地工作著。一切都很好，好得讓人窒息。
他走向一個通往地下交通網絡的入口，或許那里能接觸到更多“人類”？雖然很可能也只是麻木的軀殼。
就在他踏上通往地鐵站的自動扶梯時——
毫無征兆地，一股無法抗拒的劇烈困意如同海嘯般襲來！
眼前的世界瞬間模糊、扭曲、旋轉…
………
殺聲震天！冰冷的鐵銹味和濃重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他身穿破碎的沉重玄甲，手持卷刃的戰刀，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周圍是燃燒的旌旗和倒伏的戰馬殘骸。殘陽如血，將一切都染上悲壯的暗紅。
“顧將軍！降了吧！陛下承諾，只究首惡，赦免三軍！”遠處傳來熟悉的喊聲，是曾經的副將，如今卻穿著敵國的鎧甲。
“呸！昏君無道！寵信奸佞！害死我父帥！屠我滿門！今日即便戰死，也要崩碎他幾顆牙！”他听到自己發出沙啞咆哮，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悲憤和決絕。
畫面猛地一轉。
陰冷的天牢，鐐銬加身。牢門外，站著幾個身影模糊、卻散發著極致威嚴和冰冷氣息的宦官。
“顧驚雲，陛下開恩，賜你全尸。”為首的老宦官聲音尖細，毫無感情。
他抬起頭，臉上血污交錯，卻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告訴那狗皇帝，老子在下面等他！這江山，他坐不穩！”
老宦官冷哼一聲，揮揮手。一名小宦官端上來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杯毒酒。
就在他準備接過那杯酒的瞬間——
嗡！！！
一道純粹到極致、冰冷到極致、不含任何雜質的白光，毫無征兆地充斥了整個天牢！那光芒並非照亮，而是…抹除！
光芒中，他隱約看到幾個更加模糊、仿佛由光線構成的、非人的輪廓修正者！），以及老宦官和小宦官那瞬間數據化、分解消失的驚駭表情！
然後，無邊的黑暗吞噬了他…
………
“滴！”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將他從血腥的古代戰場和恐怖的白光中猛地拉回現實！
他依舊站在下行扶梯上，扶梯即將到達底部。周圍是明亮整潔的地鐵站，只有寥寥幾個乘客在等車，表情平和甚至麻木。
剛才那是什麼？！古代將軍的記憶？顧驚雲？被處決？還有那最後的…修正者的白光？！他們甚至在古代就存在？！而且插手了歷史？！
劇烈的頭痛襲來，仿佛有無數根針在同時刺扎他的大腦！
更多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爆炸開來！
………
【世界a碎片︰現代】
逼仄的地下室，服務器嗡嗡作響。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如同瀑布流。他另一個他，眼神銳利，帶著黑眼圈，指尖在鍵盤上飛舞）猛地敲下回車，破解了最後一道防火牆。
“找到了…”他聲音干澀，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昆侖’計劃…平行世界非自然震蕩實驗數據…政府掩蓋…他們知道！他們一直都知道我們在被觀察！甚至…被操縱！”
屏幕上的數據圖表顯示著異常的能量峰值和世界線變動率，與某些歷史重大轉折點完美吻合！
地下室的門突然被暴力撞開！一群穿著黑色戰術裝備、裝備著非制式武器的人員沖了進來，槍口閃爍著能量光芒…
………
【世界b碎片︰古代•法場】
斷頭台。下方是密密麻麻麻木或興奮的看客。劊子手抱著鬼頭刀。
監斬官扔下令牌︰“斬！”
刀光落下的瞬間，他顧驚雲）最後看到的，是天空極高處，一閃而逝的、不自然的空間扭曲，以及一絲微不可查的…與那天天牢里相似的冰冷白光…
………
記憶碎片瘋狂沖撞！黑客！將軍！還有更多模糊的影子︰科學家、乞丐、魔法學徒…無數個“顧十七”的死亡、掙扎和疑惑在這一刻同時爆發！
“呃啊！”顧十七抱住頭顱，發出痛苦的呻吟，從扶梯上踉蹌著走下，差點摔倒在地。這突如其來的“閃回”比任何物理攻擊都更致命，幾乎要撕裂他的意識！
周圍等車的人們投來麻木而略微好奇的目光，但很快又移開，似乎對他人突然的痛苦早已習以為常，或者說…被設定為不予過多關注。
就在這時——
地鐵站另一端的入口，空氣微微扭動了一下。
一個身影突兀地出現在那里。
那是一個女人。
一身剪裁極致貼合的啞光黑色制服，將她高挑矯健、曲線驚人的身材勾勒得如同獵豹。她的面容冷艷到令人窒息，五官完美卻毫無生氣，仿佛最高明的匠人精心雕琢後又親手冰封。一頭利落的黑色短發，眼眸是兩只不斷收縮、擴張的純黑色圓孔，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看不到任何眼白或瞳孔。
她僅僅是站在那里，周身就散發著一股比璇璣更加死寂、更加專注于“清除”本身的冰冷氣息。她的存在，就像系統中最純粹的那一行“deete”命令。
代號︰清零。
她的黑色孔洞眼眸瞬間就鎖定了抱頭痛苦的顧十七，沒有任何掃描過程，仿佛他的“異常”本身就如同黑夜中的燈塔。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像璇璣那樣宣判。
她只是緩緩地、抬起了右手。
縴細、蒼白、如同白玉雕琢的手指，精準地指向了顧十七旁邊——一個正低頭看著手中電子報紙、對一切毫無所覺的中年男同事根據這個世界顧十七的記憶，是同一個部門的，叫老王）。
零點一秒的寂靜。
然後。
那個活生生的、還在翻動電子報紙頁面的老王，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過程——
從邊緣開始，瞬間分解成無數0和1組成的、細微的藍色數據流！
就像一張被橡皮擦掉的圖畫，或者一個被右鍵刪除的文件！
連一聲驚呼都沒有！甚至連他手中電子報紙的投影都晃動了一下，因為承載它的“用戶”突然消失了！
徹徹底底的、原子級別的、數據化消失！
原地只剩下一點即將消散的藍色光屑和…絕對的虛無。
周圍其他等車的乘客，依舊麻木地看著，甚至沒有人發出尖叫，他們的認知系統似乎被強行干預，無法處理這恐怖的一幕，只是本能地覺得“那里好像少了點什麼”，然後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
顧十七的頭痛在這一瞬間被極致的恐懼壓了下去！
他眼睜睜看著一個活人，以這種超越任何理解的方式，在自己面前被“刪除”了！
清零那純黑色的孔洞眼眸，毫無波瀾地從老王消失的地方移開，再次鎖定顧十七。那根剛剛完成了一次“清除”的、蒼白的手指，緩緩地、堅定地，轉向了他。
沒有言語，沒有情緒。
只有最純粹、最高效的…
抹殺。
顧十七的血液瞬間凍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