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仙觀的正午，陽光毒辣得像是某種篩選機制。
顧十七站在大殿出口處，身後是七具被青銅燈台擊碎顱骨的變異香客，身前是一面等人高的照妖鏡——鏡框上纏繞著摻了納米銀的朱砂符紋，是他三個月前親手刻下的。
“第一重檢驗。”他低聲自語，站到鏡前。
鏡中的自己一切如常，除了……
左耳垂少了那顆黑痣。
顧十七冷笑，突然拔出匕首刺向鏡面。刀刃在接觸鏡子的瞬間被某種力量扭曲，竟調轉方向朝他咽喉劃來！
他偏頭避過，反手將匕首釘入鏡框符紋的餃接處。
“ 嚓！”
鏡子碎裂，露出後面藏著的第二面鏡——這才是真正的照妖鏡。鏡中的顧十七左耳黑痣完好，但肩膀上趴著一只半透明的羊頭虛影，正咬著他的鎖骨吸血。
“羊力大仙的殘念？”顧十七挑眉，從腰包掏出一把香灰拍在肩上。
虛影發出無聲慘叫，化為青煙消散。
第一重驗證︰通過。
殿外廣場上，知客道士笑眯眯遞來平安符︰“施主功德圓滿。”
黃紙符 入手冰涼，顧十七走到烈日下仔細觀察——
符紙在青石板上投下的影子邊緣，有細微的絨毛狀蠕動。
“有意思。”他兩指捏住符 一角，突然轉身將符紙按在知客道士額頭。
“嘶啦！”
道士的皮囊如蠟般融化，露出里面鹿頭人身的本體。更恐怖的是，它腳下沒有影子！
“你們犯了個錯誤。”顧十七從袖中抖出真正的平安符——這是他進觀前自備的，符紙夾層藏有微型光伏板，“真符在陽光下會發電。”
鹿力大仙的化身暴怒撲來，卻被符紙爆發的電弧擊中眼眶。顧十七趁機將假符塞進它咧開的嘴里，念出引爆口訣︰
“雲篆太虛，浩劫之初！”
鹿頭炸成漫天碎肉，每塊落地都變成會爬行的血字，拼出《西游記》車遲國章節選段。
第二重驗證︰通過。
顧十七跨出廟門時，手機自動連接外界網絡。
時間顯示︰1425。
但他分明記得進觀時是午時三刻1145）。
“差了兩小時四十分鐘？”他皺眉，突然按住左耳內的骨傳導耳機，“小蔓，核對我的生物鐘數據。”
耳機里傳來沙沙聲，隨後是林小蔓顫抖的回復︰“你的…心跳…已經停止…四小時…”
顧十七猛地扯開衣領，胸口植入的生物芯片顯示屏一片血紅——
“機體死亡時間︰1423”
他笑了。
“原來如此，我還在仙宴里。”
四周景象突然扭曲，所謂的“廟門外”其實是三仙觀最隱秘的往生殿。
虎力大仙端坐神壇，手持的並非玉如意，而是一塊刻滿符文的智能手表。
“現代人總迷信電子設備。”它得意地晃動手表，表面顯示著偽造的時間，“你以為破了前兩關就能活？”
顧十七的“尸體”突然開口︰“你知道為什麼我故意留黑痣當破綻嗎？”
虎力大仙的金瞳驟縮。
“因為真正的第三重驗證是——”
顧十七的“尸體”突然液化，變成數百只金屬蝗蟲撲向神壇。每只蝗蟲復眼里都閃爍著北斗七星圖案！
虎力大仙揮爪撕碎大半蟲群，卻沒注意到有七只鑽進了它的手表。
“滴——滴滴——”
手表突然報警，屏幕上浮現一行小字︰
“檢測到宿主為虛假時間軸，啟動格式化。”
往生殿崩塌時，顧十七從真正的廟門跨出。
這次照妖鏡里的黑痣完好無損；
平安符在陽光下滋滋發電；
手機時間與衛星同步︰1147。
林小蔓的通訊立刻接入︰“十七！你只進去了兩分鐘？！”
“仙宴里的四小時，現實只有兩分鐘。”顧十七回頭看向道觀，所有建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虎力大仙的幻境確實厲害，可惜……”
他攤開掌心，七只納米蝗蟲餃著一塊芯片歸來。芯片上刻著︰
“真一商貿•時間錨定模塊”
三公里外的豪車里，穿西裝的男人突然捂住流血的手腕——他的定制腕表炸碎了。
副駕駛上的鹿頭人沉聲道︰“我說過，那小子連時間都能當武器。”
男人擦掉血跡，露出和包正雄一模一樣的指紋︰
“沒關系，我們還有……”
他按下中控台按鈕，車載屏幕亮起全國地圖，上面標記著三百處新建“三仙觀文化廣場”。
——
凌晨317，顧十七在特事局安全屋的洗手間里吐出一口冰碴。
鏡中的自己面色慘白，鎖骨處的北斗七星疤正泛著不正常的青灰色。電子體溫計顯示︰34.2c。
這已經是歸家後第三天的異常體溫。
他抓起加密手機，撥通特別專線︰“第七安全屋，需要一箱‘特殊補給’。”
電話那頭沉默三秒︰“您確定？那會觸發‘饕餮協議’。”
“執行。”
掛斷電話後，顧十七突然掐住自己左臂——皮膚下正有蚯蚓狀的凸起蠕動。他抄起料理台的蒜泥壓敷上去，頓時響起油炸般的“滋啦”聲。
凸起平息了，但鏡櫃玻璃上悄然浮現一行水霧字跡︰
“寅時過半，三更宴啟”
一小時後，戴著防毒面具的後勤組送來銀色金屬箱。
箱內整齊碼放著︰
七瓶貼著秦代封泥的“獨頭紫皮蒜膏”
一壇用符咒密封的“百年老姜汁”
以及……三支標注“t001”的猩紅色注射器
顧十七直接扎下第一針。
藥劑入體的瞬間，他全身血管暴起，皮膚下浮現出《黃帝內經》的經絡圖。更詭異的是，吐出的氣息竟帶著濃郁蒜香。
後勤組長後退半步︰“這是用張仲景墓旁生長的蒜王提取的，能暫時把您血液ph值降到5.2……”
“夠三仙喝一壺了。”顧十七擦掉鼻血，突然按住組長肩膀，“現在說真話，這幾天有多少人報體溫異常？”
組長面具後的眼楮躲閃了一下︰“全球……超十七萬例。”
三仙觀廢墟深處，顧十七踢開半截焦黑的牌匾，露出地下密室。
石台上攤著一本青銅鑄造的書，封面上凸刻著《車遲三仙修行實錄》。當他指尖觸踫書頁時，銹蝕的文字突然流動重組，浮現出工整的楷體︰
“貞觀十三年，吾等得道于車遲國，受國王敕封為護國仙師。”
“呼風喚雨五十載，未曾食一童男童女。”
“然唐僧師徒至，悟空誣我兄弟食人，棒殺之。”
“既無仙籍，何來天條？既守清規，何遭屠戮？”
最後一行字滲出鮮血︰
“今借詭異之力重臨，當教爾等知曉——何為真正的‘吃人’！”
顧十七突然笑了︰“原來是被編制問題逼瘋的臨時工。”
密室突然震動，三尊殘缺的法像從地底升起。
羊力大仙的頭顱懸在半空，冷笑道︰“顧處長也覺得不公？”
“很公。”顧十七撢了撢道袍上並不存在的灰，“沒背景的妖怪，本來就不該踫降雨權。”
鹿力大仙的殘軀猛地前傾︰“我等保車遲國風調雨順五十年！”
“所以你們更該死。”顧十七從懷中掏出一份泛黃卷軸，“武德九年《天庭風雨調度令》看過嗎？第九條——凡未經冊封之精怪擅自施雲布雨者，視同盜竊天庭資產。”
虎力大仙的機械義眼紅光暴漲︰“放屁！那些旱魃瘟神為何活得滋潤？”
“問得好。”顧十七突然展開卷軸末端，“因為旱魃是黃帝之女，瘟神是呂岳門下——人家有編制。”
卷軸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仙籍名單，每個名字都蓋著靈山或天庭的朱印。
三仙法像同時暴怒，密室頂部剝落，露出浩瀚星圖——竟是簡化版的天庭香火分配圖！
“看清楚了。”顧十七指尖劃過星圖，“東土大唐的香火，三成歸觀音，兩成歸玉帝，連土地公都有固定抽成。”
星圖某處亮起紅點，正是昔日的車遲國。
“而你們這三個野路子，居然敢截胡五十年風調雨順？”顧十七冷笑，“知道這相當于從如來口袋里搶了多少功德嗎？”
羊力大仙的瞳孔驟然收縮︰“所以孫悟空……”
“齊天大聖是體制內。”顧十七打了個響指，星圖幻化成靈山會議場景，“取經是佛祖親批的萬億級香火工程，你們擋路的臨時工，不殺留著過年？”
密室突然陷入死寂。
鹿力大仙的鹿角突然生長，刺入星圖攪動︰“既如此，現在為何又準我們借詭異復甦？”
“因為新時代要有新韭菜。”顧十七突然拔出雷擊木匕首，“知道為什麼特事局默許你們鬧這麼久嗎？”
匕首扎進星圖中的車遲國位置，整個幻象變成現代地球的香火流向圖——
三仙觀吸納的恐懼與信仰之力，90通過量子隧道流向了靈山新開的“詭異功德池”。
“現在明白了？”顧十七踹翻虎力大仙的法像，“你們不過是仙佛們新開發的恐懼香火收割機。”
三仙殘軀劇烈顫抖，機械義眼里流出黑色機油。
“但你們犯了兩個錯誤。”顧十七按動手環，密室四壁浮現出《西游記》各種版本，“第一，不該留下自傳。”
所有典籍中關于車遲國的段落突然自燃，火焰組成新的判詞︰
“擅設功德項目者，永墮無間”
“第二——”他扯開衣領，露出心口處的反骨烙印，“不該招惹同樣沒編制的我。”
烙印亮起，北斗七星從天而降，將三仙殘軀釘在《天庭風雨調度令》的卷軸上。
羊力大仙在消散前最後嘶吼︰“你究竟是誰？”
顧十七撿起青銅書塞進戰術包︰“現任三界臨時工權益保護協會會長。”
走出密室時，林小蔓發來緊急通訊︰
“十七！全球所有三仙觀遺址同時長出菩提樹！”
顧十七抬頭看天，雲層中隱約有金蓮虛影。
“告訴後勤組。”他點燃三根香煙插在廢墟上，“準備接收新一輪‘詭異投資’。”
遠處新落成的“三仙文化主題公園”門口，包正雄的克隆體正在剪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