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的穹頂消失了。
顧十七站在星辰賭廳中央，抬頭望去，原本模擬星空的天花板此刻變成了一片虛無，而在那虛無之中，無數星系被扭曲成一條璀璨的銀河，形成一張覆蓋整個視野的八卦陣圖。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個卦象分別由不同星群構成，緩緩旋轉著，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法則波動。
\"終于到了這一刻。\"
混沌之主的聲音不再是從某個方向傳來，而是直接從空間本身振動產生。賭場的一切裝飾——輪盤、牌桌、老虎機——全部融化重組，最終形成一張巨大的陰陽魚賭桌，黑白分明的曲面反射著顧十七疲憊卻堅定的面容。
\"你知道我為什麼選擇八卦作為最終賭局嗎？\"混沌之主的星雲形體在陰陽魚上方凝聚，這次不再掩飾其真實形態——一個由數學公式和概率雲構成的非人存在，\"因為這是你們文明中最接近宇宙真理的模型。\"
顧十七走向賭桌，腳步在虛無中激起漣漪。他手中握著三樣東西︰左手的金色液體混沌之淚）、右手的一疊記憶籌碼被遺忘者的存在證明）、以及胸口的那道灼痕梅花7留下的印記）。
\"規則很簡單。\"混沌之主降下一道光幕，顯示出一組動態卦象，\"五行生克構建八卦，八卦相蕩形成六十四卦。我們輪流選擇五行之力構建卦象，最終形成的復合卦象決定勝負。\"
顧十七注視著光幕上的演示。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反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五種基本元素在八卦盤中流轉，形成無窮變化。
\"賭注？\"顧十七直接問道。
混沌之主的形體擴展成整個賭廳︰\"你贏，賭場關閉，所有債務取消；我贏，你的宇宙成為下一張賭桌。\"
陰陽魚賭桌中央升起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兩套五行棋子——顧十七的是白色玉石，混沌之主的是黑色玄鐵。
\"由你先手。\"混沌之主大方地說，\"畢竟你是客人。\"
顧十七沒有立即行動。他觀察著八卦陣圖的初始狀態——目前處于\"未濟\"卦火在水上），象征著事未成。根據易經，這個卦象暗示著混亂與轉機並存。
他拿起一枚\"水\"棋，放在離位。\"坎為水。\"
混沌之主發出滿意的震動，仿佛早就預料到這一手。 的黑色\"土\"棋落在坤位︰\"坤為地，土克水。\"
賭桌頓時震動，顧十七的水棋被一層灰暗能量侵蝕。但他不慌不忙，在震位放入\"木\"棋︰\"震為雷，木克土。\"
五行相克的鏈條開始形成。混沌之主選擇\"金\"棋置于乾位，克制木棋；顧十七則以\"火\"棋應對，放置在離位熔解金棋。幾輪下來，八卦盤上已經形成了復雜的能量網絡，而中央的復合卦象逐漸從\"未濟\"向\"既濟\"轉變。
\"你很擅長這個。\"混沌之主的聲音帶著幾分意外，\"但我好奇，你能看幾步？\"
突然，混沌之主同時落下三枚棋子︰金在乾、水在坎、土在艮。這三個位置形成一個完美三角形，卦象瞬間變成\"否\"卦天地不交），象征著閉塞與黑暗。
賭廳的溫度驟降，顧十七感到自己的思維開始變得遲滯——混沌之主正在通過卦象直接影響現實。他必須盡快破解這個局面。
記憶籌碼在手中發燙。顧十七心念一動，將一枚刻著紅桃q記憶的籌碼投入八卦盤。籌碼融入離位，使\"火\"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離為火，火生土。\"顧十七故意違反常理，用相生代替相克，\"但過旺之火，焚土為瓷。\"
一個精妙的逆轉。按照五行理論，火本應生土，但過強的火卻能將土燒成陶瓷——一種既非土又非金的新物質。卦象因此出現異常波動，\"否\"卦的穩定結構被打破，向\"泰\"卦天地交）轉變。
混沌之主的星雲劇烈翻騰︰\"你篡改法則！\"
\"不。\"顧十七指向記憶籌碼，\"我只是加入了人性的變量。純粹的邏輯無法預測情感的力量。\"
賭局進入中期，雙方落子越來越快。混沌之主展現出恐怖的計算能力，每次都能預判顧十七的三步意圖；而顧十七則不斷投入記憶籌碼，用索爾塔的憤怒、艾瑟爾的希望、以及無數被遺忘賭客的執念干擾混沌之主的絕對理性。
八卦盤上的卦象已經變化了三十六次，象征著三十六天罡之數。顧十七的襯衫被汗水浸透，手中的棋子越來越沉重；混沌之主的星雲也不再流暢，出現了明顯的滯澀和斷層。
\"最後一輪。\"混沌之主宣布，\"讓我們看看誰的法則更接近真理。\"
同時落下五枚棋子︰金木水火土各歸其位，形成\"乾為天\"的至陽卦象。這是最純粹的創造之力，理論上無法被任何方式克制。
顧十七看著自己僅剩的兩枚記憶籌碼——一個是自己的全部回憶，一個是梅花7留下的空白。他陷入沉思︰用純粹的記憶對抗純粹的創造，就像用水滴對抗大海。
然後他笑了。
將兩枚籌碼疊在一起，顧十七沒有放在任何卦位，而是直接投入陰陽魚的眼楮——那個代表萬物起源的奇點。
\"我選擇"無"。\"
賭廳陷入了絕對寂靜。混沌之主的星雲凝固了，八卦盤停止了旋轉，就連時間本身似乎也暫停了。
\"無...？\"混沌之主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不確定性。
\"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顧十七平靜地解釋，\"你展示了純粹的"有"，我則展示純粹的"無"。這是八卦誕生前的狀態，也是所有卦象的歸宿。\"
陰陽魚開始瘋狂旋轉，黑白界限逐漸模糊。八卦盤上的卦象一個接一個熄滅，最終只剩下中央的奇點散發著柔和的金光——那是顧十七投入的混沌之淚在發揮作用。
\"不可能...\"混沌之主的形體開始分解，\"這不符合規則...\"
\"你錯了。\"顧十七站起身，\"這才是最根本的規則。萬物生于無，歸于無。連賭場也不例外。\"
隨著混沌之主的崩解，整個賭場開始坍塌。牆壁剝落露出外面的星空，地板開裂釋放出被囚禁的神明，就連Ω層的債務囚籠也一個個破裂。
索爾塔的雷霆立方體第一個炸開，重獲自由的雷神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緊接著是艾瑟爾的鏡牢，光明女神化作一道金光直沖雲霄。
但顧十七沒有慶祝。他注視著陰陽魚中央的那個奇點……
混沌之主並沒有真正消失，而是被還原成了最原始的狀態……一組未被定義的規則能量團……
或許這股能量團在某個特定的條件下還會重新誕生出新的混沌之主。
秩序與混沌的，平衡。兩方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對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重歸于好。但是他們都無法消滅對方。
“陰陽平衡的這個理念是投放在地球上最接近宇宙真相的思想……”
顧十七長嘆。
然後拿起桌上的五行棋子，顧十七開始重新排列。
金生水轉為水生木，木生火變為火生土，土生金改成金生水...他打亂了原有的相生相克順序，創造出一個全新的、更平衡的循環體系。
\"你在做什麼？\"索爾塔降落在顧十七身旁，雷電刺青重新煥發光彩。
\"重寫規則。\"顧十七繼續調整著卦象，\"混沌賭場消失了，但賭場的本質可以改變。\"
最後一枚棋子歸位時，一個全新的卦象形成了——\"同人\"卦天火同人），象征著聚集與和諧。殘破的賭場開始重組，但不是恢復原狀，而是變成了一座巨大的花園︰賭桌化為噴泉，老虎機變成果樹，就連曾經陰森的Ω層也變成了地下溫室，培育著各種珍稀植物。
\"這是...？\"艾瑟爾的光輝形體出現在花園上空。
\"命運花園。\"顧十七解釋道，\"債務轉為饋贈，囚籠變成溫室。賭客成為園丁，而莊家...\"他看向陰陽魚中央重新凝聚的一團柔和星雲，\"成為園丁長。\"
那團星雲不再有混沌之主的暴虐氣息，而是散發著平和的光芒。它飄到顧十七面前，形成一個問號的形狀。
\"是的，你保留了下來。\"顧十七對星雲說，\"但規則變了︰現在這里不吞噬希望，而是培育可能。\"
索爾塔皺眉︰\"你為什麼不徹底消滅它？\"
顧十七望向花園中嬉戲的前賭客們，以及正在教導他們種植技巧的前工作人員︰\"因為絕對的秩序導致僵化，絕對的混沌帶來毀滅。真正的平衡在于兩者之間。\"
胸口的灼痕突然傳來熟悉的溫度。顧十七驚訝地低頭，發現那里浮現出一張微型梅花7的圖案——不是實體，而是一個光影構成的印記。
\"看來我的老朋友也同意這個安排。\"顧十七微笑著對索爾塔和艾瑟爾說，\"要留下來當第一批園丁嗎？薪水可能不如當神明高，但工作環境不錯。\"
雷神和光明女神對視一眼，同時笑了。索爾塔的雷霆化作灌溉系統的能量源，艾瑟爾的光芒成為促進植物生長的日照。其他被解放的神明和賭客也各展所長，將這座曾經的賭場改造成宇宙中最美麗的花園。
而在花園中央的亭子里，顧十七坐在一張小桌前，面前放著一副撲克牌和一杯清茶。星雲形態的新任\"園丁長\"漂浮在對面的椅子上，偶爾發出柔和的光暈，像是在詢問某個園藝問題。
\"不，我覺得玫瑰應該種在東區。\"顧十七回答著無心的提問，\"畢竟，那是日出的方向。\"
他抽出一張牌。
紅桃a，輕輕放在桌上。
牌面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仿佛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