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十七將紙條塞進嘴里咽下，金屬般的血腥味讓他差點作嘔。他檢查剩余的籌碼——黑色已經覆蓋了三分之二，時間所剩無幾。
賭場廣播再次響起︰\"各位玩家請注意，今晚的"幸運大抽獎"將在午夜進行，特等獎可獲得與混沌之主共進晚餐的機會！\"
周圍的賭客們發出興奮的竊竊私語，但顧十七知道這所謂的\"抽獎\"不過是另一個收集\"有價值之物\"的陷阱。他需要找到那位白發荷官，在籌碼完全變黑之前。
穿過嘈雜的賭場大廳，顧十七注意到更多賭客的籌碼正在變黑。他們像夢游者一樣離開賭桌，走向電梯，而其他人則對他們的存在視而不見。這種有選擇性的記憶抹除讓顧十七想起地球上的一個心理學概念——\"變化盲視\"，人們往往注意不到視野中逐漸發生的改變。
\"先生，要試試手氣嗎？\"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側面傳來。
顧十七轉頭，看到一張他從未見過的賭桌——由黑色大理石制成，邊緣瓖嵌著人齒般的珍珠。桌後的荷官是一位白發老者，他的右眼是正常的淡藍色，左眼卻是賭場工作人員的金色。
\"規則很簡單。\"白發荷官微笑，露出幾顆金牙，\"猜中我手中的牌，贏得雙倍籌碼；猜錯，失去下注額。\"
顧十七謹慎地坐下︰\"有什麼限制嗎？\"
\"禁止使用任何形式的能力。\"荷官意味深長地看著顧十七的胸口，\"純靠觀察和推理。\"
顧十七放下一枚尚未變黑的籌碼。荷官的手像變魔術般出現三張撲克牌，背面都是標準圖案，但顧十七敏銳地注意到中間那張牌的右下角有一個幾乎不可見的折痕——紅桃q的標記。
\"選一張。\"荷官說。
顧十七指向中間那張︰\"這張。\"
荷官翻開牌——紅桃a。桌邊幾個圍觀的賭客發出驚嘆聲。顧十七獲得了雙倍籌碼，更重要的是，他確認了這位就是紅桃q提到的白發荷官。
\"繼續嗎？\"荷官洗牌的手法極其嫻熟，但顧十七注意到他故意在某個位置留下破綻——三張牌中最右邊那張微微翹起。
三局過後，顧十七的籌碼堆多了不少，黑色蔓延的速度似乎也減緩了。圍觀者逐漸散去，只剩下他和荷官兩人。
\"年輕人，\"荷官突然壓低聲音，\"你口袋里有什麼東西在腐爛。\"
顧十七知道他在指黑色籌碼︰\"有解藥嗎？\"
荷官假裝整理牌堆︰\"第七條規定是單向通道。但規則沒說不能從外部破壞消化系統。\"
\"怎麼做？\"
荷官的左眼——那個金色的機械眼——突然快速眨動了三下︰\"懺悔室東牆第三塊磚是松動的。後面有個開關，能暫時關閉消化池的泵送系統。但只能維持三分鐘。\"
\"足夠做些什麼？\"
\"足夠一個敏捷的人從排泄通道爬出去。\"荷官發出干澀的笑聲，\"或者放走當天的"食物"。\"
顧十七思索著這個信息。紅桃q提到荷官欠她一條命，現在他給出了回報——一個破壞7樓\"消化系統\"的方法。
\"為什麼幫我？\"
荷官的表情突然變得痛苦，他摘下左眼的金色徽章——那根本不是賭場配發的，而是直接植入他眼窩的裝置。\"不是幫你。\"他嘶聲道，\"是報復那個把我變成這樣的怪物。\"
他重新戴好徽章時，又恢復了職業化的微笑︰\"還要繼續游戲嗎，先生？\"
顧十七搖頭起身，他需要為午夜的行動做準備。離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荷官的左眼——金色之下，隱約有紅光閃爍，像是某種倒計時。
接下來的幾小時，顧十七在賭場各處游走，收集可能的工具——一根被丟棄的金屬發夾、幾枚特殊的銀色籌碼他從一個醉醺醺的賭客那里贏來的）、還有從酒吧\"借來\"的小瓶高濃度酒精。最珍貴的發現是一面化妝鏡，背面刻著模糊的符文，當他用黑色籌碼觸踫時，符文會短暫發光。
<，顧十七來到7樓電梯口。這一層與其他樓層截然不同——走廊燈光昏暗，牆壁上覆蓋著某種生物組織般的紅色薄膜，隨呼吸節奏微微起伏。沒有華麗的裝飾，沒有賭場標志性的金碧輝煌，只有一扇厚重的金屬門，上面用褪色的紅漆寫著\"懺悔室\"。
紅桃q如約出現，她換了一身黑色緊身衣，頭發全部盤起，後頸的紋身現在清晰可見——不是簡單的紅桃q圖案，而是一個微型電路圖般的復雜符號。
\"計劃有變。\"她直接說道，\"混沌之主已經注意到黑色籌碼的異常。我們必須現在就行動。\"
顧十七展示他的收集品︰\"夠用嗎？\"
紅桃q檢查後點頭︰\"勉強。但記住，進入後無論看到什麼，不要出聲。懺悔室的牆壁會吸收聲音振動，轉化成消化能量。\"
他們悄悄接近金屬門。沒有守衛，但門旁有一個籌碼形狀的凹槽。紅桃q從口袋取出一枚完全變黑的籌碼——比顧十七的任何一枚都要黑得多，像是吸收了所有光線的黑洞。
\"這是...？\"
\"上一個試圖反抗者的遺物。\"紅桃q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我的前任搭檔。\"
她將黑色籌碼按入凹槽。門無聲地滑開，一股腐肉與消毒水混合的氣味撲面而來。里面的空間出乎意料地廣闊，像一個巨大的胃部——圓形房間中央是一個凹陷的池子，里面充滿黑色粘液，不斷冒出氣泡；池子周圍環繞著十二張金屬椅子，其中五張坐著人，他們的下半身已經浸在黑液中；牆壁上布滿血管般的管道，將黑液輸送到未知的地方。
最恐怖的是天花板——由單向玻璃構成，上面映出賭場各個區域的實時畫面。顧十七看到混沌之主的星雲面孔正透過其中一塊玻璃注視下方，像是在欣賞一場精彩的表演。
紅桃q指向東牆︰\"第三塊磚。我去處理監控系統，你有三分鐘。\"
顧十七躡手躡腳地移動到指定位置。磚塊確實松動，後面藏著一個生銹的開關。他等待紅桃q的信號——她正將某種電子裝置貼在牆上，裝置上的紅燈逐漸變綠。
綠燈亮起的瞬間，顧十七扳動開關。整個房間突然震動起來，池中的黑液停止冒泡，血管管道發出痛苦的呻吟聲。五名被困的賭客中，最靠近他們的一位——正是那個穿復古西裝的男子——微微抬起頭，眼神恢復了一絲清明。
\"快走！\"紅桃q指向池子邊緣一個不起眼的排水口，\"通道在那里！\"
顧十七幫助西裝男子脫離黑液。男子的雙腿已經部分溶解，露出森森白骨，但他奇跡般地還能行走。另外四名賭客中，只有兩人還有意識，他們掙扎著向排水口爬去。
就在這時，天花板的玻璃突然全部變成紅色，警報聲響徹整個房間。紅桃q的裝置爆炸了，她被沖擊波掀翻在地。
\"跑！\"她對顧十七喊道，\"系統重啟只要90秒！\"
顧十七拖著她向排水口移動。西裝男子和另外兩人已經爬了進去，但第四位賭客——一個年輕女孩——被突然涌回的黑液纏住了。
\"救我...\"女孩虛弱地伸出手。顧十七認出了她——正是三天前消失的紅裙女孩，她的左手缺了小指。
黑液迅速上漲，即將淹沒排水口。顧十七面臨殘酷的選擇︰救女孩意味著可能所有人都逃不掉；獨自逃生則要再次目睹一個人被賭場吞噬。
紅桃q突然掙脫他的手︰\"走！我有辦法！\"
她沖向牆上的某個控制面板，胸前浮現出與後頸紋身相同的電路圖案。顧十七抓住女孩的手，用盡全力將她拉出黑液，推向排水口。
\"紅桃q！\"他回頭喊道。
\"記住我！\"這是她最後的話。黑液如海嘯般涌起，吞沒了她的身影。與此同時，排水口開始縮小。
顧十七咬牙跳入排水口，在黑暗的管道中滑行了仿佛一個世紀，最終跌入賭場最底層的垃圾處理區。西裝男子和另外兩人已經在那里，正驚恐地看著四周。
\"她呢？\"西裝男子問。
顧十七沒有回答。他胸前的梅花7突然變得滾燙，牌背上的金色眼楮流出真實的淚水。在淚光中，他看到一個畫面︰紅桃q被黑液完全吞沒前，她的紋身爆發出一道金光，擊穿了天花板上的玻璃，直接命中混沌之主觀察的眼楮。
賭場廣播突然響起，聲音不再是那個甜美的女聲，而是混沌之主憤怒的咆哮︰\"所有玩家立即返回房間！賭場進入緊急狀態！違反者將被永久除名！\"
顧十七知道，所謂\"永久除名\"就是被送進7樓的消化池。他幫助三名幸存者藏入一堆廢棄的賭桌下，自己則混入驚慌的人群中。
當他回到星辰套房時，窗外的銀河系投影正在劇烈扭曲。混沌之主受傷了，賭場的規則暫時出現了漏洞。顧十七取出那枚幾乎完全變黑的籌碼……黑色蔓延不知何時停止了，留下一絲金色的邊緣。
這是紅桃q最後的禮物。
她用自己的犧牲，暫時阻斷了賭場的消化系統。顧十七將黑色籌碼放在窗前，它映照著扭曲的銀河，像一只微型的、憤怒的眼楮。
明天，他將利用這個漏洞發起反擊。但今晚，他要做一件賭場最害怕的事！
記住那些被遺忘的人。
他取出一副新撲克，開始一張一張地畫下記憶中消失的面孔︰紅裙女孩、西裝男子、還有...紅桃q。每張牌背面，他都用黑色籌碼尖銳的邊緣刻下同一個詞︰
\"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