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莊觀的暮鐘敲響最後一記,顧十七猛地合上賬簿。窗外,夕陽的余暉像被某種力量吞噬,迅速褪成一片鐵青色。
“酉時到了。”孫悟空的金箍棒橫在膝前,火眼金楮死死盯著窗欞,“那些小鬼要來了。”
唐僧盤坐在蒲團上,手指緊緊攥著佛珠,指節泛白。他嘴唇微顫,低聲念著《心經》,可每念一句,窗外的風聲就緊一分,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嘲笑他的虔誠。
八戒翹著腿躺在床上,啃著不知從哪順來的野果,含糊不清道︰“怕什麼?咱們連閻王殿都闖過,還怕幾個小鬼?”
沙僧默默整理著行李,抬頭看了眼窗外,眉頭緊鎖︰“大師兄,那些孩子……未必是惡鬼。”
孫悟空冷笑︰“不是惡鬼?那他們為何夜夜纏著這破觀?”
話音未落,窗外忽然傳來孩童的笑聲。
清脆,空靈,卻讓人毛骨悚然。
像是十幾個孩子在追逐嬉戲,可五莊觀里除了他們,哪還有活人?
笑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他們的窗外。
“嘻嘻……來玩呀……”
“開窗嘛……我們好冷……”
細小的手指輕輕刮擦窗紙,發出“沙沙”的聲響。
唐僧的佛珠“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臉色慘白,顫聲道︰“悟、悟空……”
孫悟空“唰”地站起身,金箍棒已然在手,眼中殺意凜然︰“找死!”
他一步跨到窗前,抬手就要砸碎窗欞——
“別!”顧十七猛地拽住他的胳膊,“不能開窗!”
孫悟空怒目而視︰“松手!讓俺老孫一棒子超度了這群小鬼!”
顧十七死死扣住他的手腕,低聲道︰“規則第二條——‘听到孩童笑聲切勿開窗’!你想害死我們嗎?!”
孫悟空手臂肌肉繃緊,金箍棒嗡嗡震顫,顯然在極力克制。
沙僧快步上前,按住孫悟空的肩膀︰“大師兄,顧施主說得對,貿然出手,恐怕會觸發更可怕的禁忌。”
八戒翻了個身,懶洋洋道︰“要我說,你們就是太緊張。小鬼嘛,哄哄就得了。”
唐僧哆哆嗦嗦地撿起佛珠,聲音發顫︰“可、可他們若是冤魂……”
窗外,孩童的笑聲忽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低低的啜泣。
“嗚嗚……好疼啊……”
“為什麼……要吃掉我們……”
顧十七渾身一僵。
——這些孩子,知道自己被做成了人參果。
孫悟空的火眼金楮死死盯著窗紙,忽然瞳孔一縮。
“不對。”他壓低聲音,“那些小鬼……不是飄著的。”
顧十七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窗紙上映出的影子——
全都沒有腳。
不,不是沒有腳。
是他們的腳……被什麼東西捆住了。
細細的、藤蔓一樣的影子,從地面延伸上來,纏住每一個孩子的腳踝,像拴著牲口一樣,把他們固定在窗外。
“嘻嘻……開窗嘛……”
“不開窗……我們怎麼進來呀……”
孩童的聲音忽然變得陰冷,窗紙上的影子開始扭曲、拉長,像是有什麼東西正試圖擠進來。
唐僧嚇得幾乎要昏過去,沙僧立刻扶住他,低聲道︰“師父,別听,別看!”
八戒終于坐起身,皺眉道︰“嘖,這幫小鬼還挺纏人。”
孫悟空的金箍棒已經蓄勢待發,但顧十七仍死死攔著他︰“不能開窗!一旦開窗,他們就會進來,到時候……”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像是有什麼東西……撞上了窗戶。
“咚!”
“咚!”
“咚!”
每一聲撞擊,窗欞就震顫一次,木框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嘻嘻……不開窗……我們就自己進來啦……”
顧十七的冷汗順著脊背滑下。
——規則說“切勿開窗”,可如果窗子自己破了……
——那還算“開窗”嗎?
“大師兄!”沙僧低喝一聲,“再這樣下去,窗子會被撞破!”
孫悟空眼中凶光一閃,猛地掙開顧十七的手︰“那就讓俺老孫先滅了他們!”
“不行!”顧十七厲聲道,“你打死他們,只會讓怨氣更重!”
“那你說怎麼辦?!”孫悟空怒喝。
顧十七咬牙,目光掃向房間角落——那里擺著一盞油燈。
他抄起油燈,三步並作兩步沖到窗前,深吸一口氣,猛地掀開燈罩——
“嘩!”
滾燙的燈油潑在窗紙上,火焰瞬間竄起!
窗外傳來淒厲的尖叫,那些影子瘋狂扭動,藤蔓般的黑影急速縮回地下。
孩童的哭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夜色中。
房間里一片死寂。
半晌,八戒“嘖”了一聲︰“你小子……夠狠啊。”
顧十七的手微微發抖,低聲道︰“火……能驅邪。”
孫悟空盯著燃燒的窗欞,緩緩收起金箍棒,冷哼一聲︰“算你機靈。”
唐僧癱坐在地,喃喃道︰“這些孩子……到底遭遇了什麼……”
沙僧沉默片刻,輕聲道︰“師父,明日……我們得離開這里。”
顧十七看著窗外跳動的火焰,心中卻升起更深的寒意。
——這些孩子……真的被“趕走”了嗎?
——還是說……他們只是暫時退去,等待下一次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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