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瞳眸陡然一凝。
“什麼?””
趙雨岸渾身都在顫抖,整個人如遭雷擊,臉上一片蒼白。
聲音飄忽,“大哥……大哥死在了元趙王城。”
林淵感覺耳邊被人放了一發雷,炸的他耳鳴眼花。
難怪,難怪皇帝會突然暈倒,難怪要連夜調他去潼關。
西北經都府剛打完仗,滅了元趙國,隴王本該意氣風發,怎麼會...
“詳細說說。“林淵強迫冷靜鎮定。
“三天前……大哥在元趙王城遇刺。”太子從袖中抽出一封密信,信紙邊緣沾著暗紅,“刺客偽裝成降卒,擠在人群中……”
林淵接過信紙,上面寥寥數語卻觸目驚心︰隴王巡視降卒營地時遇襲,身中七箭,當場薨逝。
落款者是隴王妃。
“西北經都府呢?”
“亂成了一團。”太子聲音發顫。
林淵默默點點頭,“我即刻前往潼關,只要有我在,潼關就亂不了。”
“陛下臥榻,二哥要盡快穩定局勢、消除流言,莫要讓這消息亂了朝廷分寸。”
“二哥,皇宮是中樞,決不能亂,你千萬不要出宮,更不要出城,速速去請司隸府牧大人進宮坐鎮。”
原本心神不定,眼前飄忽的太子,也漸漸冷靜。
他幾乎已經可以預見,大景會因為這消息,引起多大的騷亂。
一位親王身死!
具體情形他還無從得知,但此時決不能因為慌了手腳,而落入敵人圈套。
“我明白,京師交給我,你要穩定了潼關,穩定住西北經都府,如果有必要……不吝于殺人!”
“你盡管放手示威,一切責任,我來擔!”趙雨岸倒吸一口涼氣,眼神漸漸清明。
林淵沉默一會兒,點點頭。
“我明白。”
潼關的輪廓在晨霧中漸漸清晰。
這座橫斷中西部的天塹雄關,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西北經都府所在詩州,在潼關以西,京師在潼關以東,兩地遙相呼應。
林淵勒住韁繩,身後百騎親兵同時停步。
關城上旌旗招展,守軍甲冑在朝陽下泛著冷光,秩序井然得與預想中完全不同。
“世子,這不像有叛亂的樣子……”親兵統領低聲道。
林淵眯起眼楮。
城頭巡邏的士兵步伐整齊,箭垛後的弩手保持著標準戒備姿勢。
更遠處,炊煙正從營房區裊裊升起——這是軍隊正常晨炊的信號。
“開城門!魏王世子奉旨到!“
守關將領很快出現在城頭。看清來人後,城門緩緩開啟。
一個身材魁梧的將領大步迎出,鎧甲錚亮,腰間佩劍隨著步伐規律地拍打腿甲。
“末將楊肅,參見世子!“將領抱拳行禮,聲音洪亮,“奉軍令,潼關守軍十萬三千人,已做好迎接準備。”
林淵眉頭微皺。
“隴西軍現在可有異動?”
“回世子,七個方向的西北七十萬邊軍都無異動。”楊肅側身引路,“按朝廷法度,任何軍隊未得虎符都不得擅離駐地。”
走進關城,林淵注意到街道兩側商鋪照常開業。
幾個小孩追打著跑過馬隊,被自家大人慌忙拽回屋里。
全然沒有易主過的景象。
“說說西北具體情況。“林淵稍稍放了心,看來潼關一切正常,隴王尚不知因何而死。
楊肅奉上熱茶,臉色茫然,“世子殿下想知道何事?”
“西北有隴王殿下坐鎮,欣欣向榮。”
林淵沉默一會兒,原來還不知曉。
“隴王薨了,西北可能有變,陛下派我前來坐鎮。”
楊肅悚然大驚,“啊??”
“隴王爺他……”
“怎可能……”
“報!”親兵匆匆入帳,“京城八百里加急!”
林淵接過,太子熟悉的字跡躍然紙上︰
經查,隴王遇刺系元趙余孽所為,已擒獲刺客三人。另,增派五萬精騎不日抵潼,穩定潼關後,可酌情前往西北。
林淵隨手將信報遞過。
西北剛滅元趙,北境又要防妖族,這個節骨眼上絕不能自亂陣腳。
“傳令。”他負手起身,“即日起潼關戒嚴,凡出入者需持雙符。”
正好,他也想借此磨礪一番帶兵本領。
個人武力再強,也只能當先鋒,當不了統帥。
“還有,”林淵望向關外連綿的軍營,“以我的名義,請各營主將明日來關議事。”
楊肅從恍然中回神,連連點頭,他全然無法想象,幾日前還見過的那位意氣風發的塞王,居然會死。
“世子”親兵統領遞來拜帖,“西北經都府的行軍司馬陳大人求見。”
林淵眯起眸子點了點頭。
過不多時,一個身穿白袍的年輕人,緩緩出現在帳外。
曾經見過,林淵想起,好像是陳國公府的孫子。
年紀不大,那雙眼楮倒是明亮,像能看透人心。
“世子。”陳白象臉色憔悴,行過禮之後,有些沉默。
林淵問︰“隴王前去雲城,你隨駕否。”
陳白象點頭,“卑職就在王爺身邊。”
“西北已經被臣穩定,此次前來,是稟告林世子,西北已經無礙。”
林淵詫異的掃了他一眼。
沒想到他動作如此之快。
陳白象苦笑一下,低聲道︰“林世子,您覺得西北會除封嗎。”
除封,除去西北經都府,重新劃歸朝廷直接管轄。
西北本就是給隴王的封地,如果他不在了,陳白象想不到任何人能接替。
“陳大人。“林淵徐徐開口,“西北是否去封,不是你我能決定的。”
陳白象臉色怔了一下,他病急亂投醫了。
西北經都府沒了,他這數年的努力,無疑將大打折扣。
他看了眼林淵。
北境世子,終究與自己不是一路人。
他恐怕巴不得西北經都府沒了,沒有地方能和北境抗衡。
大亂關頭,心思各異。
林淵此時卻也顧不得此人在想什麼。
次日清晨,七位邊軍主將齊聚帥帳。
“諸位。”林淵展開聖旨,“陛下命我暫領西北軍事。”
帳內空氣一滯。
“本王此來,只為三件事。“他將虎符放在案上,“第一,穩潼關;第二,穩西北;第三……”
“報仇。“
帳中落針可聞。
林淵將消息公布,瞬間引得帥帳嘩然。
在場的都是老資歷將官。
慌亂過後,面面相覷居多。
突然,為首的潼關主將楊肅刷刷單膝跪地,甲冑踫撞聲如雷霆炸響。
“願隨世子!“
“替隴王殿下報仇!!!”
其余人忽被情緒感染,不論是是否真心,此時此刻,都紛紛起身拜倒。
“報仇!!!”
林淵臉上拂過欣慰色。
嘴上卻道︰“諸位將軍要做的不是以身犯險,而是穩定住此關,報仇之事交由我來做。”
“楊將軍,守備要務,仍舊交由你來做,我回稟過太子殿下後,明日啟程前往詩州,陳大人與我同行。”
諸將紛紛應是。
午後,親兵突然來報︰宸寧公主到了關外。
“林淵臉上拂過大愕,扔下弓弩就往城門跑,胡鬧!”
“簡直胡鬧!!”
潼關雄偉的城門之後。
京營調遣而來的五萬精騎前方,是一架華麗的金絲楠木馬車。
抵達潼關大門,一位女子風塵僕僕走出,抱著一個熟睡的嬰兒。
見林淵過來,她眼圈瞬間紅了︰“我帶知夏來最後叫他一聲舅舅。”
林淵千言萬語,忽地頓住,長長嘆了一口氣。
責備妻子的話,此時都化為了恍惚憂傷。
最後一次見他,給他送行,他說下次回來,想听知夏叫一聲舅舅。
如今,竟是連這個都成了奢望。
林淵望向西北,聲音冷靜得可怕,“好,我帶你去詩州,讓知夏送他最後一程。”
“然後,我要親自去一趟,元趙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