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9月1日 0745 時空錨點校準中
陳默的指尖先觸到了晨露的涼。
他蹲在實驗小學門口的花壇邊，掌心按著濕潤的麥冬草，透過指縫看見自己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那是屬于55歲的緊致肌理，而非他原本83歲松垮的褶皺。時空穿越機的藍光還在視網膜上投下殘影，恍惚間他看見實驗室圓桌上的桂花糕，與此刻鼻尖縈繞的紫薇花香重疊成奇妙的眩暈。
“爺爺，您怎麼蹲在這兒呀？”
奶聲奶氣的童音從頭頂落下來，像顆剝了糖紙的水果糖。陳默抬頭，正對上一雙鹿眼般濕漉漉的眼楮。小女孩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書包側袋露出半截粉色紗巾，正是他記憶里2025年的外孫女小雨——那個在家長會躲在角落哭的6歲女孩。
時空悖論警告︰禁止身份暴露
“爺爺迷路啦。”陳默故意把尾音拖得長長的，模仿女兒哄小雨時的語調。他注意到女孩校服第二顆紐扣松了，線尾還纏著根銀色發絲——那是女兒昨晚熬夜縫補的痕跡。三十年後他在女兒的遺物里見過這枚紐扣，當時它被鄭重地收在首飾盒底層，旁邊壓著張泛黃的便利貼︰“爸爸說今天會來”。
小雨蹲下來，鼻尖幾乎要踫到他的︰“那我帶你去找老師吧！我們班在一樓，門口有好多向日葵呢！”她站起來時裙擺掃過露珠，襪角立刻洇出小片水痕。陳默想起退休後整理女兒相冊時，發現她小學畢業照里的襪子永遠沾著草漬——那時他總說“女孩子要干淨”，卻從沒問過她是不是在等爸爸來擦去泥點。
“爺爺，你的手好暖呀。”小雨突然攥住他的食指，掌心的汗透過指縫滲進來。陳默渾身一震，這是他第一次以“年輕外公”的身份觸踫外孫女——上一次抱她還是在滿月酒，當時他接了個緊急電話，奶瓶還沒喂完就匆匆離開。此刻女孩的手指像截新鮮的蓮藕，節節都透著生命力，讓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握住粉筆時的顫抖。
記憶閃回︰2005年家長會缺席記錄
走廊傳來《運動員進行曲》，小雨突然加快腳步，馬尾辮掃過陳默手背︰“要遲到啦！老師說第一個到的小朋友可以當升旗手呢！”她書包側袋的糖果盒晃出聲響，陳默瞥見盒蓋上印著的小熊圖案——正是三十年後他在小雨婚禮上送的那款喜糖盒。當年女兒紅著眼圈說︰“小雨總說外公的糖果是魔法，因為每次拆開你就出現了。”
“到啦！”小雨指著教室門口的向日葵盆栽，轉頭時糖果盒“啪嗒”掉在地上。陳默彎腰去撿，看見盒底用蠟筆寫著“給外公的禮物”，日期停在2025年8月31日——正是他穿越的前一天。小女孩慌忙把糖果往口袋里塞，卻不小心掉出一顆草莓味的︰“這個給你！是我最喜歡的味道。”
糖紙在晨風中發出清脆的響。陳默看著小雨踮腳擦汗的模樣，突然想起女兒出嫁那天，婚紗內襯繡著行極小的字︰“爸爸，今天早餐的粥好暖”。原來她童年最大的願望，不過是讓總說“沒時間”的父親陪她吃頓飯。他背過身，指尖捏緊糖果，讓尖銳的稜角刺痛掌心——這樣才不會讓眼淚掉進時空裂隙里。
時空能量波動︰情感錨點已建立
“陳默，你怎麼在這兒？”班主任張老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陳默轉身時，看見年輕的自己正從辦公室走出來——那是2005年的他，襯衫第二顆紐扣歪著，公文包里露出半截教案。小雨立刻松開他的手，像只受驚的麻雀退到牆角，指尖絞著校服下擺。
“我……來送孫女。”話脫口的瞬間，陳默看見年輕的自己愣了愣。時空轉盆的藍光在視網膜上再次閃現，他突然意識到︰此刻他既是觀察者，也是被觀察者。當小雨看見兩個“外公”同時出現時，瞳孔里跳動的困惑，正是時空長河里最溫柔的漣漪。
“小雨，過來。”年輕的陳默伸出手，語調里帶著慣有的嚴肅。小女孩猶豫著向前半步，又回頭看了眼蹲在花壇邊的“迷路爺爺”。晨露在她睫毛上凝結成珠，像極了三十年後她得知外公患阿爾茨海默病時，眼角未落的淚。
時空穿越機副作用︰視網膜殘留影像
陳默看著祖孫倆走向教室，年輕的自己彎腰替小雨系好鞋帶，陽光穿過他的指縫，在女孩發頂織出金色的網。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畫面——原來在他缺席的時光里，自己曾這樣溫柔地蹲下來。糖果在舌尖化開，甜得發苦，卻比記憶里所有的道歉都更真實。
他摸出穿越前塞進褲兜的鋼筆，在花壇邊緣的青苔上寫下行小字︰“早餐粥在廚房保溫櫃”。墨跡未干便被晨露沖淡，卻恰好落在小雨剛才掉落的糖果紙上。當年輕的陳默轉身看見這行字時，眉間的褶皺突然舒展開來，像是想起了什麼被遺忘的約定。
時空轉盆的提示音在耳內響起，陳默知道滯留時間即將結束。他最後看了眼教室門口，小雨正把另一顆糖果塞進年輕外公的口袋，兩人同時轉頭看向花壇方向——晨霧中，他看見自己的身影正漸漸透明，而小女孩揚起的手里，握著顆正在融化的、草莓味的時光。
2070年實驗室 時空回溯結束
“陳教授，心率監測顯示您剛才有強烈的情感波動。”叮叮遞來熱毛巾，屏幕上的腦電波圖譜還在微微震顫。陳默摸著口袋里那顆融化的糖果紙，指尖殘留的草莓香氣里，混著2025年晨露的味道。
林月瞳看著全息回放里的畫面，變種人特有的虹膜泛起微光︰“您在時空裂隙里留下了干預痕跡。”
“不過是顆糖果。”陳默笑了，皺紋里嵌著五十年前的陽光，“再說，誰規定時光機不能用來送早餐呢？”
圓桌中央的轉盆突然發出蜂鳴，盆底的銅銹映出兩行重疊的字跡︰一行是1965年的“我們要當科學家”，另一行是2025年的“爸爸，粥還熱嗎”。
晨露未曦，而有些遺憾，已經在時光的掌心里，悄悄化出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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