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棠的鉛筆在素描本上斷裂時，櫻花正落在少年的吉他弦上。17歲的春天總帶著潮濕的甜，她隔著陽台玻璃看他調弦，陽光把他的睫毛剪成金色的柵欄，而她的心跳聲，永遠困在助听器的電流白噪音里。
她摸出牛仔褲口袋里的紙鶴，翅膀上用盲文刻著“你彈的《卡農》像融化的奶油”。這是第37只紙鶴，前36只都藏在樓下櫻花樹的樹洞里。听障學校的手語課上，老師說“喜歡”要用雙手比心，但她總怕自己的手勢不夠流暢，像被風吹亂的蘆葦。
“快看，啞巴又在偷窺！”尖銳的笑聲從身後傳來。同班同學小薇舉著手機，屏幕上正是她往樹洞塞紙鶴的畫面。周圍爆發出刺耳的電流聲——那是健全人笑出的白噪音，甦棠的助听器發出蜂鳴，素描本上的吉他少年突然扭曲成怪物。
她逃進美術教室時，櫻花正撲滿窗台。新調來的手語老師轉過身，袖口露出的銀手環閃著星軌紋路︰“甦棠同學，可以幫我調一下投影儀嗎？”他的手語很特別，每個手勢都帶著柔和的光塵，像在空氣中撒下熒光粉。
第二節︰聲波形狀的情書
葉雲天看著手環里淡紫色的祈禱球，甦棠的自卑如烏雲籠罩著核心，卻在觸及吉他弦的瞬間泛起漣漪。“目標對象存在嚴重自我表達障礙，”叮叮的聲音從耳機傳來，“建議啟用‘聲波可視化’模塊。”
美術課的主題是“聲音的形狀”。當少年的吉他聲從樓下飄來時，葉雲天悄悄激活手環功能。甦棠驚訝地看見，投影儀上的光流隨著琴弦震動變幻形態︰《卡農》的旋律化作金色的螺旋，《童年》的前奏是跳動的藍色方塊，而少年即興創作的曲子，竟凝成了她的名字——su tang，用熒光手語寫成的形狀。
“這是聲波的可視化投影。”葉雲天打手語時，光塵在他指尖聚成蝴蝶，“每個人听到的聲音都有獨特形狀，就像指紋一樣。”甦棠摸著素描本上的音符，突然發現自己畫的吉他弦，竟和光流中的曲線分毫不差。
放學後，她鼓起勇氣走向櫻花樹。樹洞周圍散落著被撕碎的紙鶴，卻在她觸踫到碎片的瞬間，被葉雲天撒下的光塵托舉成蝴蝶。紙鶴翅膀展開時，她看見少年的筆跡︰“其實我每天都等你開窗，你的手語比櫻花還好看。”
與此同時，少年的吉他弦突然崩斷。他彎腰撿弦時，口袋里的助听器說明書掉了出來，封面上用紅筆圈著“骨傳導式”字樣。甦棠的指尖觸到說明書背面的速寫——那是她在陽台上畫畫的側影，旁邊寫著︰“想彈一首只有她能‘听’見的歌。”
第三節︰櫻花樹下的光塵手語
櫻花盛開的那天，甦棠站在樹下，掌心攥著最後一只紙鶴。少年抱著吉他走來，琴弦上還纏著她送的藍色緞帶。葉雲天站在教學樓頂，用手環將吉他聲轉化為漫天光塵，每粒光塵都化作透明的手語︰“第一次見你，你在畫櫻花，而我在畫你。”
甦棠深吸一口氣，雙手在胸前比出練習了三個月的手勢。這是她第一次在沒有鏡子的情況下打手語，緊張讓指尖發抖，卻在看見少年濕潤的眼眶時突然平靜︰“原來你彈的《卡農》，心跳聲是這樣的形狀。”
少年放下吉他，舉起手機。屏幕上播放著他偷偷錄制的視頻︰甦棠在美術教室練習手語，陽光穿過她的指尖，在畫板上投下顫動的影。視頻配文是用拼音寫的︰“我學了半年手語，就為了說——”
他打手語的姿勢很生澀，卻無比認真︰“你願意，做我的無聲情歌嗎？”
櫻花落在甦棠的睫毛上，她看見葉雲天站在遠處微笑，手環的光塵正將他們的影子疊成一幅畫。助听器里的白噪音不知何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年心跳的頻率，像吉他弦上震顫的光流，清清楚楚，暖如春日。
上帝宇宙的陳列櫃中，淡紫色的祈禱球泛起珍珠母貝的光澤。助理當當在記錄里寫道︰“人類總以為無聲是遺憾，卻不知有些心意，要用超越听覺的方式才能听見。”
而在忘川河畔，孟婆用銀勺舀起甦棠的記憶湯，看見紙鶴蝴蝶停在少年的吉他弦上，翅膀上的盲文漸漸顯影︰“你是我寂靜世界里，最喧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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